宦宠卿卿 第59节
像是在凶她,以至于明窈有些吓到。她动作一顿,有点委屈又有点不敢出声地闭嘴,缩着脑袋,悄悄把衣袍裹得更紧了。
司羡元给她包扎好就收了手,嘱咐一句两日内不要碰水就拿膏药和纱布离开了内室。这回明窈也注意到他在克制,一点都不敢闹了,愣愣地应下来。
直到回到冷清的书房,他才砰地一声用力把门关上。握紧门闩的手掌在微微用力,青筋隐露,他拿起旁边书案上放凉的茶盏迎头泼了满身,凉意顺着衣领流进去,他这才感觉冷静了几分。
喘了几口气,他站直起身,面色淡淡。仿佛没看到脚下的一地水渍,他从书房侧门推门离开,握剑踏入夜色里。
后院出鞘挥剑,角落开春刚栽的细细树干应声倒地。
感觉内心躁郁被压下来些许,他收了剑,旖丽的面容上神情有些晦暗。
食髓知味,他忽然明白了这个词。
秋狩行宫要同住整整七日,司羡元扯了扯唇,无端生出几分后悔的情绪。
他或许不该让内侍只给司府留一间屋子。
第52章
明窈没在意司羡元的离开, 她被伺候得舒服了就懒懒地赖在床榻上。本以为过一会司羡元就该回来了,谁知道等了许久都没见他回来。
明窈从床榻上爬起来,时不时看向后院的方向。后院没听到什么动静, 司羡元去了哪?
明窈躺不下去了, 穿着里衣里裤坐在床榻上探头往外看。透过窗子看到后院没有人, 她再三确认司羡元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不会生气了吧?明窈脑海里冷不丁冒出这个想法。
内室烛火摇曳, 夜色昏暗,一片寂静,她慢吞吞地揪着锦袍上的小珠坠,突然有些后悔。
刚才她好像闹得太过了, 以至于司羡元不肯回来了。
明窈再次裹上他的衣袍,从床榻上下来往外走。寻了一圈, 到处不见他人影。明窈除了乌螣堂, 才看到不远处的树下司羡元正跟暗卫说着话。
“……可是调查发现明府无一人生还,也不知……”听到动静,暗卫止了口。
司羡元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明窈慢吞吞走过去,眸子黑漆漆的, 仰着脑袋望向他不说话。
她人长得娇小,裹着锦袍显得肥肥大大, 有些可爱。
司羡元低眸道:“怎么了?”
明窈打量着他,司大人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异色, 也不知在想什么。她虽然向来擅长观察人的微妙表情和情绪, 但是却始终捉摸不透司大人的想法。明窈憋了一会,闷声:
“你凭什么要生气!”
司羡元有些诧异:“谁告诉你我生气?”
明窈不太高兴:“那你怎么不回来。”
司羡元没有隐瞒:“因为调查明府的暗卫回来汇报线索, 我来听一听。”
“啊,哦。”
明窈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脑袋还在思考,顺势问道:“那查到什么啦。”
“查到……”司羡元停顿一瞬,道:“目前线索不全,等有结果告诉你。”
明窈哦了声,他这么做自然有道理,她便没追问。
沉默一瞬。
司羡元显然没什么话要讲,但明窈有话憋着,她吭哧地回到原先的话题上,道:“那你为什么生气呀。”
司羡元看着她,感觉有些好笑。她这是认定了他生气,不是来求证的,是来责备的。
他重复道:“我没生气。”
明窈难得固执:“你有。”
虽然他都没怎么碰到她,但她又是骂他又是推搡,她坚信司大人是记仇了。
司羡元不想与她争执这些,坦率道:“那行,我生气了。”
明窈像是有了底气,声音抬高,脆生生道:“那你为什么生气!”
“……”
司羡元微微拧了下眉又松开,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少顷他低下眸,看着她道:“如果你是觉得我冒犯,那我道歉。以后不会这样做。”
明窈啊了一声,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司羡元没等她开口,又补了句:“但是谁让你乱动的。我警告过你不要乱动,你不听。这还能赖我?”
明窈倏尔又找回了自己的底气,振振有词道:“你虽然认了错,但你不觉得自己有错!”
司羡元简直要被她气笑,道:“让你穿好衣裳你不穿,让你不要动你晃来晃去。你在别的男子面前不会这样,为何在我面前这样?”
他还有脾气呢,怎么就只能她娇气。司府没有这样的道理。
明窈有些心虚,她其实没什么理由可讲。
那些启蒙的事情她现在懂了不少,虽然她也愿意跟司大人做一些很亲密的事情,但她总觉得他压迫感太强了,她只是不适应。
其实她没有觉得讨厌。她承认自己娇气,她就是要哄着。
明窈没理也找出三分理来:“幺幺年纪小,大人年纪老。幺幺怎么做都行,但大人不行。”
“过了秋狩不久你就十七了,什么东西不懂?哪里年纪小?”
司羡元冷笑,这就是狗屁说辞,与强盗逻辑无异。他敲了敲她的脑壳,道:“我看你就是被我养得太娇了,在我面前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明窈捂住脑袋,哼哼唧唧为自己辩解:“幺幺是个懂礼貌的人。”
司羡元敷衍地嗯了声:“我不懂礼貌,我没有原则底线,我是个坏人。”
明窈哼哼唧唧不说话了。
经过这一会,她也看出来司羡元没有不打算回屋,正准备跟他一起回去,就听司羡元道:“你回去睡觉。我处理点事情就回去。”
“好。”明窈没什么意见,裹着他长长的衣袍走了。
司羡元看不下去了,提醒一声:“要脏了。”
明窈把衣袍往上面提了提,但没走几步就又拖地了。
司羡元懒得再管她了。
等明窈走远,暗卫重新闪身出现。他眼神有点复杂,从没见过这般纵容女子的司大人,一时让他不敢接受。
司羡元没在意暗卫在想什么,他冷淡道:
“明府无一人生还,这话谁会信?自大梁开朝以来就没有抄家无一人生还的先例,仆从和孩童多多少少都有存活,怎么明府就悉数葬生?据我所知,皇上不是斩草除根的暴君。”
暗卫收了神思,正色道:“狱卒与周遭邻里皆是这么说。”
司羡元冷笑:“摆明了告诉世人明府消失得干干净净,这里面若无蹊跷,本官这位置也不用坐了。”
他随意掐断身侧的一根灌木枝,神态冷漠,方才的纵容鲜活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又回到平时朝堂上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大司马。他走回院子里,淡淡道:
“继续查。本官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掘地三尺也要把她被下毒的证据找到。”
明府的仆从不是经过训练的死士暗卫,下毒一事,不可能做得干净。
哪怕没有证据,他也要创造证据。
背后毒害明窈的是什么人,他定要揪出来。
暗卫领命:“是。”
次日,明窈起了个大早。
今晨她要把行囊都收拾妥当,换上轻便的裙裤,与司羡元一同跟队圣驾和百官大部队去城北的宁远山猎场。
姜婆婆和张婶婶早已准备好。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明窈黏着司羡元睡觉,晚上不回来也不会大惊小怪的。
等明窈换好衣裳,姜婆婆给明窈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想到她是第一次出远门,又给她描了眉、涂了淡淡的胭脂。
姑娘家快十七岁了,乌眸唇红,淡妆浓抹总是相宜的。
张婶婶向来沉默寡言,看到明窈涂了胭脂难得夸道:
“姑娘真好看。”
明窈弯了弯眸子,露出唇边小梨涡:“谢谢张婶婶。”
这边收拾妥当,司府的马车也备好了。明窈出了房门,就看到司羡元在外面等她。远远看着,他背脊挺拔,眉骨鼻梁直挺流畅,很是好看。
明窈觉得司羡元长得也非常好看。思及方才收到的夸赞,她学着夸道:“司大人真好看。”
司羡元偏头看她,她今日穿了鹅黄色的裙裤,如黄莺一般朝他怀里扑过来。他伸手接住她,等她站直了也夸道:
“幺幺也好看。”
明窈顿时满意,比听到张婶婶夸赞还开心。
坐上马车,车夫驶着在安雀道等待。过了会,听到天门街传来热闹的声音,明窈知道这是陛下的圣驾出宫了。
车夫驶着马车出了清宁坊。圣驾之后的位置都是有讲究的,司府的马车径直来到最前方,这里有一处空位,专门给他留的。
明窈有些雀跃,悄悄透过帘子往外看。外面风景缓慢如画,过了会她就打了个哈欠。昨日睡得太晚,她有点困了。
明窈垂着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
司羡元放下手里的奏折,把小几上的新鲜瓜果递给她。
明窈摇摇头,打了个哈欠,泪眼迷蒙的模样。
司羡元把瓜果放回去:“困了?”
明窈嗯了声。
司羡元道:“想睡就睡。去宁远山要下午才到,晌午在马车里用膳。到膳点我叫你。”
明窈应了声好,侧身伏在他腿间,马车摇摇晃晃,外面秋高气爽,她闭上眼睛一会就睡着了。
明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她起身才发现自己是侧躺在座位上的,司羡元不在马车里。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外面是宽敞的草地。马车大部队停了下来,皇上去客栈用膳,达官显贵也可以同去,其他官员就在避风处搭建木案,简单用了顿午膳。
明窈走下马车,看到司羡元从客栈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油纸包。
他没睡觉精神仍然很好,明窈忽然天马行空的想,不知道司大人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