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 第137节
姐姐必须是乖巧听话、三思后行、从不冒险的。
林楚鸿:“……”反着听。
“先进门,去梳洗一下,待会儿你们大伯母和大姐姐会过来给你们接风。”林楚鸿等护卫领着老虎也到了,叫姐弟二人带着骆找找进家里去。
还有一件事……
她已经去信给骆衡了,只是姐弟俩正在路上,便等他们回来了再同他们说。
林楚鸿笑容微敛,眉头又蹙了起来。
骆乔在自己的小院里好好将一身风霜尘土给洗干净,去年的衣裳她现在穿已经不合身,今年家中裁衣时她人不在家林楚鸿也给她做了四时衣裳,然没想到她个子会长那么快,新做的衣裳都不合身,好在墨琴拿了两套衣裳过来。
“这是夫人今年新裁的衣裳,都还没有上过身,姑娘先凑合着穿,已经叫了绣娘明日来给姑娘量身。”墨琴含笑看着骆乔,感叹道:“一转眼,姑娘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骆乔毫不谦虚:“琴姨,我是不是英武不凡?”
墨琴笑着点头:“是是是。”
收拾停当,仆役来报大房娘子和大姑娘已经到了,骆乔一出小院就看见正在等她的骆意,姐弟俩一块儿往正院走。
到了正院见到姚莹和骆鸣雁姐弟俩又是一番见礼。
“小七都长这么高了?”姚莹见到骆乔小小吃惊了一下,把骆鸣雁拉到骆乔身边比划了一下,对林楚鸿笑道:“倒是比她姐姐还要高了。瞧她手长脚长,怕是还有得长。”
林楚鸿道:“这孩子从小就高。”
姚莹再细细看了骆乔片刻,边点头边说:“好,好,女孩子就该高大威武些,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了。”说着,心中酸楚,面上不由有些失态。
骆乔、骆意略感诧异,然后就看到站在一旁的骆鸣雁维持不住笑脸偏过了头,坐在主位上的母亲亦面有郁色。
怎么了这是?
姐弟俩对视一眼。
骆意朝母亲看去,然后视线转到大伯母,最后落在大姐姐脸上。
看样子是大伯母家中出了变故,而现在大伯母家最要紧的就是……
“是大姐姐的婚事出了什么变故吗?”骆意轻声问。
姚莹和骆鸣雁都愕然地看着小不点儿骆意。
四叔家的小儿子被笼罩在姐姐的光芒之下,在建康的成国公府里少有人提及,骆鸣雁只听祖母说过一次这个堂弟,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还在喝奶就开始喝药,祖母不喜四叔一家,对这个庶房孙子只说了句“病病歪歪,养得大才好”。
到了兖州见到这个小堂弟,听过几次四叔家的仆役赞“小郎君天资聪颖”,也听过一起游玩儿的兖州贵女们谈论起骆小郎君“聪明得吓人”。
骆鸣雁曾想,聪明得吓人是有多聪明,今天她是着着实实吓到了。
“意、意弟怎、怎么会……”
骆意道:“大伯母最着紧大姐姐,能让大伯母劳神的除了大姐姐的婚事,意想不到其他。”
骆乔问母亲:“不是已经说好了,等大军凯旋尹伯母就请媒来提亲么,他们难道想变卦……”
“不是周家。”林楚鸿摇摇头,“是建康。”
“是祖父?还是祖母?”骆乔精准找到背锅的,气愤道:“难不成是二伯母?”
“铁牛,口无遮拦。”林楚鸿乜了女儿一眼。
骆鸣雁拉过骆乔的手,低声说:“皇帝赐婚,我得嫁给三皇子,五天前诏书送到了刺史府。”
姚莹眼眶红了,偏头捂住了脸。
第138章
赐婚的诏书有两份, 一份送到建康成国公府,一份送往兖州,却没有送到姚宅而是送到兖州刺史府。
这其中的算盘, 响的怕不是北荒的墨戎人都能听见。
“尤夫人派人来同我说, 这婚事是三皇子跪在显阳殿前求来的。”林楚鸿说起刺史府送来的消息。
太子与齐国三公主的婚事定下来后,皇帝想起自己还有三个儿子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
二皇子闻震有腿疾不得上朝听政, 四皇子闻旭把自己作没了, 只有三皇子闻绍的婚事还值得叫人惦记。
显阳殿要给三位皇子册妃的意思传出后, 张贵妃的徽音殿差点儿没被踏破门槛,倒是少有人去张贵妃的娘家去走动,建康京里谁能不知, 张贵妃的两个兄弟烂泥扶不上墙, 是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所以三皇子想要登顶,还是差点儿意思。这点儿意思都得都懂, 一些有野心的新贵士族非常积极地走动起来。
成国公府也盯着三皇子妃这个位置,确切的说, 是二房姜云梦野心勃勃为女儿盯上了这位置,并求到骆广之和胡元玉面前,请他们为之走动。
今年仲春的丽池宴上那么多家贵女, 就只有他们成国公府的姑娘们得了张贵妃的赏, 这叫姜云梦来看就是贵妃娘娘看中的她的珺儿, 要聘给三皇子。
她说得有理有据,听得原本不信的骆广之和胡元玉都迷糊了,难道张贵妃真看中自家的姑娘?
骆广之在朝中比后宅的妇人了解得要更多一些, 原本因为长孙干的蠢事而成为朝廷边缘人的他, 这几个月接连被皇帝召去说话,同僚们对他的态度也变了许多。
若皇帝真是有意让他们成国公府成为三皇子的助力之一……
骆广之心思活泛了起来。
鸣珺嫁给三皇子, 作为三皇子的岳父,骆武总不能在朝中没个一官半职,运作得当,定能还朝。虽然老四战功赫赫,可成国公这个爵位只能是他的嫡子继承,他唯一的嫡子不能就这么废了。
骆广之有了决断,在朝中走动比以前积极了不少,虽没有明着站队三皇子,但他的算盘谁看不出来。胡元玉也不总躲府里宅着,时常领着家中女眷们出门交际,来往的多数是三皇子一派的人家。姜云梦更是会娘家说动了父亲全力支持。
成国公府上下为了骆鸣珺嫁三皇子努力,千算万算没算到三皇子看中的会是大房的骆鸣雁,为此还去显阳殿外跪了半日求皇帝赐婚。
成国公府:“……”
努力努力白努力……
也不算,最后婚事还是落到了他们家。
但是要说开心吧,好像也不是很开心,大房的侄女被册为皇子妃,总不能说二房的叔叔必须跟着鸡犬升天吧。
“三皇子说是三年前上元节上偶然见到雁儿,一见倾心,非雁儿不娶。”姚莹对骆乔姐弟俩说着听来的消息,话中带着滔天恨意:“他跪在显阳殿外头,来来往往那么多朝臣,装得十足深情,却不想会不会累得我雁儿担上个祸水的名头。分明是逼婚,毁我雁儿清誉,逼我雁儿不得不嫁给他,其心恶毒,令人发指!”
“他跪了半日,陛下便下了赐婚的诏书?”骆意问道。
林楚鸿点头。
骆意看向骆乔,轻声道:“这婚事,应该是陛下的意思。”
骆乔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忍不住讥讽:“皇帝真是用心良苦。”
这几日林楚鸿每日陪着姚莹,被姚莹日日辱骂三皇子带偏了思绪,昏头昏脑的,倒是没细思这婚事的由来,如今听儿女们这么一说,她立刻品出了其中的一些曲折心思。
对三皇子来说,娶骆鸣雁是目前对他最有助益的。
一品国公的嫡长孙女,虽不是门阀出身,也算拿得出手;
吏部尚书姚奎的外孙女,姚奎在抱团的清流新贵面前很能说得上话;
兖州先锋军将军骆衡的侄女,与名声鹊起的骆乔姐妹情深,骆家父女背后站着的是襄阳席氏;
骆鸣雁背景雄厚,虽然父亲不在了,可这一点儿在三皇子这里都不是减分项。
闻绍盘算好了,将来他登基,立骆鸣雁为后,没有皇后之父,他不用封荣恩侯,无论是外祖父还是叔叔都是拐了一个弯儿的亲戚,他不会像他父皇那样为外戚柳氏所掣肘。
“所以,他在显阳殿外头演的那一出都不是演给我雁儿看的,是演给我父和四叔看的?”姚莹听完林楚鸿的分析,差点没气昏过去。
骆鸣雁扶住母亲,笑着说:“娘,您真相信三皇子对我一见倾心的鬼话呀,什么三年前的上元节,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以前去宫中赴宫宴,我给三皇子行的礼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姚莹见女儿这副模样,更伤心了,她握住女儿的手垂泪:“我的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姚莹甚至自暴自弃的想,还不如当初就遂了女儿的愿,让她与姚书定亲,总好过现在婚事被人算计,成了别人的棋子、踏脚石。
“娘,往好处想,我是皇子正妻,也算是风光大嫁……”
看女儿还在笑着安慰自己,姚莹心里更加苦涩。
皇子正妻听起来风光,可是建康京里的士族门阀有多少正经对皇族宗亲真心实意敬畏的,有多少宗室还得看门阀脸色。
三皇子将来若是成功上位还好,失败了,她女儿岂不是要跟着他一块儿去死!
“娘,四婶,我与七妹妹许久不见,我去跟她说些体己话。”骆鸣雁说着拉住骆乔的手,得了长辈允许后把骆乔拉走了。
骆乔顺手把弟弟也一起拉走,姐弟三人去了骆乔住的小院。
一进院门,骆鸣雁挂在脸上的笑就垮了,她苦笑着对骆乔说:“没想到,我还挺抢手,我还挺倒霉。”
骆乔叫仆役拿了茶果后就将所有人遣出院子,姐弟三人在廊下坐着说话。
“我以前,设想过嫁给姚书表哥日子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琴瑟和鸣。来了兖州,母亲为我相看了周将军的公子,我也想过嫁过去要怎么过日子才算能相敬如宾。
我嫁不得姚书表哥,也嫁不了周公子,最后竟是要嫁给三皇子。我却不敢再想今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骆鸣雁说着说着就落了泪。
接到赐婚诏书时,她真感觉到晴天霹雳,仿佛有一道雷落在头上,把她炸得眼前一黑。
命运真是会给她开玩笑,在她放下姚书表哥,全心全意备嫁时,却又被告知嫁不得周家郎君,她的婚事是别人纵横谋划的棋子,她的人生是别人登高的垫脚石。
她哭了整两日,在仆役来报她母亲怒急攻心昏过去,她看着仅两日就憔悴苍老了不少的母亲,猛然将自己从沉溺的情绪里拔出来。
母亲为她操心了半生,她不能再让母亲时时为她忧愤。
骆鸣雁收拾好情绪,努力笑着跟母亲说嫁三皇子的好处,想让母亲安心。
除了努力地笑,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见女儿这样,姚莹更加伤心。
她以前埋怨过女儿不懂事,现在她反而希望女儿不要这么懂事才好。
“我算什么呢?”骆鸣雁不能也不敢跟母亲抱怨,她只能跟骆乔说:“小乔,我们做女儿的,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一生竟是从由不得自己,怎么就这么难呢?我想争取自己的婚事,可是不行。那我就听从母亲的安排,竟然也不行。小乔,你说,若当初母亲答应我与姚书表哥的婚事,会不会就没有今日的祸事?”
骆乔冷静提醒道:“姚书表哥一直没有请媒上门。”
骆鸣雁一怔,旋即苦笑一声:“对啊,姚书他……也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骆乔骆意都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见骆鸣雁哭得更伤心了,顿时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下手。
姐弟俩一个力气大一个身体差,都不算顺风顺水长大,再加上父母的教养就是让他们遇到问题先自己想办法解决,所以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们都是先想办法而不是自怨自艾。
骆意瞅着姐姐,心想:这事要是落在姐姐头上,姐姐恐怕第一件事就是用武力确定家庭地位。
骆乔被弟弟看着,很是心有灵犀:这要是我弟,谁算计他,他能把对方反算得底裤都保不住。
可骆鸣雁不是他俩,他俩的办法在骆鸣雁这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