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纪渊眉头微皱,他对号令十方丛林,南北两宗共尊这种事,可没多少兴致。
  还不如从千户再进一步,坐上北镇抚司指挥使的宝座,来得切合实际。
  领袖一帮参禅打坐的秃驴,哪有带着云鹰缇骑、飞鱼百户,巡狩州府、监察天下舒坦?
  “那倒不必,老衲又不输给悬空寺的印空。
  若非功法缘由,难以突破大先天。
  佛首之位,也轮不到两宗争得头破血流,老衲直接坐上去便是。”
  杀生僧拈起烫好的酒杯,小酌一口。
  “用最淡的姿态,说最狂的话……不愧是以杀生为名的佛门宗师。”
  纪渊嘴角抽动,听见主殿那边传来动静。
  眸光轻轻一撇,是几个衣衫单薄的孤寡和尚。
  兴许是闻到佛堂的酒肉香气,这才出来查看情况。
  他看外面天寒地冻,又是年节时候。
  于是起身拿了二十两银子,让他们自去买些米面素菜。
  这一幕落在杀生僧眼中,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他这徒弟,悟性卓绝,天资横溢。
  有杀伐凌厉之气,也不乏悲悯同情之心。
  “印空那顽固怎么能跟老衲比?论武功佛法,胜不过老衲,比徒弟传人,更是不可能赢。”
  杀生僧当即开怀一笑,竟是逸兴遄飞,朗声吟道:
  “偷了乾坤胸中留,骗得真如袖里藏。摩诃般若波罗密,哪管世人说短长!”
  豪迈爽快的浑厚笑声,宛若怒蛟腾空,冲天而去。
  立在佛堂外的纪渊,望着僧袍鼓荡,饮酒吃肉的杀生僧,怔怔出神。
  胸中无来由涌现一股滚烫热气,又与奔流如江河的气血相合。
  额头眉心之内,赤红焰光熠熠生辉。
  仿佛盘踞一头老猿,又像是一座石胎。
  变化无穷,若隐若现。
  那方凝练诸多武功真意神髓的周天道场,好似巨大的火炉。
  像是融炼驳杂气机,要将其凝成一体。
  就这样,师徒二人。
  一者身在佛堂内,敲动食,箸高唱佛偈;
  一者立足佛堂外,熔炼武学,心与意合!
  这破败的古寺,好似琉璃世界的一方净土,容纳着法与道。
  ……
  ……
  大年夜过去,纪渊复又穿上那袭大红蟒衣。
  再挎上绣春刀,来到许久都未踏入的北镇抚司衙门。
  以他正五品的千户之位,早已不用按时点卯。
  除非遇到指挥使亲自下令,必须在场的重大案子。
  “纪千户,稀客啊。
  听说你这阵子到处奔波,好不容易歇会儿。
  怎么就过衙门来了?”
  同样是正五品的程千里,原本待在后堂喝茶。
  忽然看到那袭气势熏天的大红蟒衣,不免露出惊讶之色。
  “程千户,这年节过得可还好?
  我正巧有些公事,也有些私事。”
  纪渊轻笑一声,他在北镇抚司谈不上有什么根基。
  除去秦无垢之外,也就跟程千里相熟些了。
  “家里儿子顽劣吵闹,婆娘又宠溺,弄得我都头疼。
  纪千户不妨直说,看我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程千里眼光闪烁,很是熟络地问道。
  虽然两人同为北镇抚司千户,按照品秩乃平起平坐,无需刻意逢迎。
  但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大概都瞧得出来。
  这位尚未及冠的纪千户,背后的那座靠山,绝非普通的正五品朝廷命官可比。
  说不定,再过个十年八载。
  那张指挥使的座椅,都是他的。
  这样的人物,岂能得罪。
  “我想进一趟诏狱,取个练气士的性命。”
  纪渊施施然坐下,轻声静气说道。
  程千里眼皮轻轻一跳,端起的茶碗停在半空,迟疑着问道:
  “私仇?还是私事?”
  纪渊也不隐瞒,笑吟吟道:
  “程千户切勿多想,我只是得到一篇秘法,想炼一口宝刀,但缺少一条足够坚韧的邪道神魂。
  你也知道,练气士不好找,旁门左道的练气士,那就更难寻了。
  我犯愁了好一阵子,经过秦千户的提醒,这才想起来,
  诏狱关押这么多邪魔外道,江湖余孽。
  拿一条性命来用,岂不是正合适。”
  程千里闻言放下心来,长松一口气。
  只要不是点名道姓要杀谁,就没大碍。
  诏狱底下,押着的那些囚犯。
  要么是穷凶极恶之徒,要么是达官贵人之身。
  随便寻个练气士了结性命,倒不算什么。
  就怕纪渊跟哪个将种勋贵存有私仇,想要报复杀之。
  这等脏事儿,万一没弄干净,叫御史台掀了出来。
  不仅北镇抚司脸面上过不去,自己也要跟着吃挂落。
  “旁门左道的练气士,容我想想。”
  程千里沉思片刻,又唤人取来卷宗名册。
  他仔细翻找了一会儿,这才指出一人,解释道:
  “就他了,玄冥派的百损老道。
  当年朝廷马踏江湖,禁武铁令从六大真统传至各地。
  并非人人都慑于法度,慑于国威。
  许多绿林豪强,旁门左道,并没有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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