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梁志泽就不说话了。
  正值中午,阳光透过深色的玻璃贴膜折射进来,让周垣的半张脸显得有些晦暗不清,他平和地道:“我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现在周舜臣的手里有十块钱,而我们只有五块。周舜臣用这十块钱分别买了十个蛋糕,每个一块钱。我们要想抢他一个蛋糕,就只能集中我们手里的五块钱去压其中的一个。这样,我们才能把其中一个蛋糕从一块钱抬到五块。而等周舜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放弃那个蛋糕,那么,我们就会拥有这个蛋糕,不赔也不赚。二,周舜臣为了把那个蛋糕抢回来,只能集合至少六块钱来压我们,这样,我们就撤出来,把这块蛋糕以六块钱的价格让给他。但周舜臣手上只有十块钱,他拿了六块钱来压这一块蛋糕,那么,在之前他压在别的蛋糕上的一块钱就只能撤出来。所以,原本他拥有的十个蛋糕,就会空缺了六个,这六个蛋糕的价格就会变成零。而这个时候,我们再用手里的五块钱,以一块钱一个的价格,分别去买其中的五个蛋糕。到最后,我们只用了五块钱,却能拥有五个蛋糕,而周舜臣有十块钱,却只能拥有四个。”
  梁志泽听得一愣一愣的。
  周垣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昨天晚上我已经分析了景和实业的资金状况和工程分布。周舜臣要想把我们现在这个工程做到一百,那么,他别的工程必然会资金吃紧。而这个时候,他哪个工程资金最紧,我们就集中力量去抢哪个。这就叫做,礼尚往来。他能来抢我们,我们一样能抢他。”
  梁志泽的眼睛顷刻间亮了亮,“所以,你刚才才会在会议室对蒋柏政捶死了让周舜臣把项目做到一百?你这是要断他的后路。”
  周垣不可置否。
  但梁志泽又微微有些担心,“但周舜臣也不是傻子,他要不肯做到一百怎么办?”
  周垣的眼角眉梢都染着算计,“他没的选。会议上敲定的事,等于是以把你和我逼走为条件,才换取了他加入的机会。如果他不肯做到一百,严筠为什么要带他玩?如果他肯,等合同签了,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梁志泽闻言放声大笑,清朗又痛快,“阿垣,你可真是个天才!你要是个女的,我真想亲你一口!”
  周垣却没心情跟他扯皮。
  他太了解周舜臣,其实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容易对付。而这场仗,到最后谁赢谁输,也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梁志泽一心只顾着高兴,并未发觉周垣的忧虑,他大声嚷嚷着,“今天就应该让李婉平也一起来,让她好好看看我们的周总是多么睿智,往后她肯定能对你更加崇拜!”
  一提李婉平,周垣的眼眸瞬间沉了下来,“这件事情不准跟李婉平提,不要把她掺和进来。”
  梁志泽一脸不解。
  周垣的声音变得更冷更沉了些,“周舜臣太危险了。”
  梁志泽这才反应过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都如数褪去,“但是,你跟李婉平以及李氏集团的关系,周舜臣不早就知道了?”
  周垣闻言没吭声,只是那双深邃锐利地眼眸,染了一层浓重地寒霜。
  梁志泽把周垣送回酒店之后便离开。
  在通往酒店电梯的长廊上,周垣遇到了正抱着一份文件往电梯方向走的李婉平。
  他继而驻足在电梯旁边,李婉平抱着文件走过去,一抬头,就看到了周垣。
  周垣的外衣肩头上有落雪的痕迹,李婉平走近,能闻到冬天独有的寒冷气息。
  李婉平抬头看着周垣,“回来了,今天的会议顺利吗?”
  周垣垂眸顾了眼李婉平手里的文件,不答反问,“这些是什么?”
  李婉平回道:“是拆迁协议,我觉得老人看电子版的文件可能不太方便,所以,我就把文件打印出来了。”
  周垣拿过那份文件扫了眼,黑色的字体被特意加粗放大,像极了那种老年手机上面的字体。
  周垣随意翻了两页,“你很用心。”
  李婉平不可置否,“毕竟是周总新公司的第一个项目,我肯定不能给周总拖后腿。”
  周垣微怔,“你这么用心,是为了我?”
  李婉平理所当然点了点头,“那当然,这个项目是周总的项目,我们李氏集团的利润几乎没有,我这么用心,当然是为了周总。”
  周垣不觉失笑,“我们李董什么时候也知道利润分析了?”
  李婉平得意扬了扬头,开始吹牛,“我最近在学经济管理,已经算是半个行家。”
  周垣脸上的笑意更深,“那么,李董来跟我展开说说,经济管理学上是怎么分析利润的?”
  李婉平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发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是学了经济管理不假,也按照课本上教的知识分析了几个案例。但如果真让她用自己的话术来专业总结一下,她还是有些吃力。
  周垣好笑瞧着,“原来,半个行家就是这种水平?”
  李婉平郁闷咬了下唇。
  周垣适可而止没再逗她,继而仔细将手里的文件合上,然后握成一个长筒握在手里,“暂时不要忙这些了。”
  李婉平不解,“为什么?”
  她顿了顿,又紧接着道:“是今天的会议不顺利吗?还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周垣回答得半真半假,“这个项目暂时交给严氏集团的严总负责,我们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了。等过两天,我们就回e市。”
  李婉平不了解内情,一时有些茫然。
  周垣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吃午饭了吗?”
  李婉平实话实说:“还没有。”
  周垣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大厅里的喷泉假山石上,“想吃什么?”
  李婉平又问周垣:“周总想吃什么?昨天晚上周总请我吃了晚餐,我今天中午请周总吃午餐。”
  周垣的眼眸微不可查地弯了弯,他认真想了想,然后道:“那我们走吧,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菜品味道很好。”
  李婉平好奇问:“什么地方?”
  周垣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周垣带李婉平去的地方是一条小吃街,正值中午下班放学,小吃街上人山人海。
  李婉平站在小吃街的入口顿时有些傻眼,她在路上有想过周垣可能会带她去的餐厅,甚至连甜品店都包括进去了,但她唯独没想到,周垣会带她来小吃街。
  李婉平望了一眼那根本就看不到边的小吃街,思思量量问周垣,“我们……我们确定要在这里吃午饭吗?”
  周垣不可置否,“李董吃不惯吗?”
  李婉平连忙摆手。
  她当然吃的惯,不仅吃的惯,而且还很喜欢吃。
  李婉平只是觉得,周垣跟这种小吃街不搭。不论是气质还是着装,总之都很不搭。
  其实,李婉平是怕周垣吃不惯。
  周垣的眉眼很温和,他顾了李婉平一眼,语气淡淡的,“我记得有人曾在朋友圈里发过,只有垃圾食品,才是人间美味。”
  李婉平顿时一窘。
  是她发的没错,当时跟赵曼一起逛街,买了一堆有的没的,也不管卫不卫生,总之是很好吃。
  后来有感而发就发了个朋友圈,不成想周垣不仅看了,还记到了心里。
  李婉平顿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她抬起头,大大地眼睛望着周垣,“所以,周总是因为看了我的朋友圈之后,才特意想要约我出来吃垃圾食品吗?”
  周垣双手插/在裤口袋里,远目着那条小吃街,“不是。”
  李婉平默了一秒。
  周垣继而迈步向小吃街走去,李婉平紧跟在后面。他们走了一小段路,就变成了李婉平在前面,周垣跟在后面。
  一路上,凡是放辣椒的食物,李婉平都买了一份。但她两只手拿不过来,周垣只好帮着她拿。
  在小吃街的尽头有一家米线店,李婉平站在店门口抬头望着玻璃窗上的海报就不走了。
  周垣面无表情瞧着她,“吃吗?”
  李婉平闻言低头看了眼手里满满当当的小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要不算了,还是下次吧。”
  她话落就要转身离开,却又被周垣伸手拉住了胳膊。
  周垣的语气依旧淡淡的,“走吧,想吃就吃,吃不了可以打包。”
  他说完便迈步走进了米线店,有店员热情招呼着,“欢迎光临!两位?”
  周垣点头,继而走到左侧靠窗的空桌,他走过去替李婉平拉开座椅,李婉平落座后,周垣也落座。
  点餐是扫码自助,李婉平点了个香辣金针菇,周垣点的原味鸡汤。
  等餐的空档,李婉平便先吃着之前买的那些小吃。周垣也跟着吃,但他吃的很慢,吃一点就喝一口水。
  李婉平十分惊讶瞧着周垣,“你怕辣啊?”
  周垣说不是,“有点咸。”
  李婉平咬着一支串串仔细品了品,是咸,这些小吃的盐分都超标,但不咸就没滋味儿了。
  李婉平继而将一串鹌鹑蛋递给周垣,“吃这个,这个不算咸。”
  周垣却没接,“不吃了,你吃吧。”
  李婉平只好又将鹌鹑蛋收回来,自顾自吃着。她一边吃,一边扭头望着玻璃窗外。有很多穿着工装的年轻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边吃边走。
  李婉平忽然问周垣,“周总,你是因为喜欢经商才从事这一行的吗?”
  周垣也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淡淡说不是。
  李婉平继而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又转而看向周垣,“我爸爸曾跟我说,选工作就跟找对象一样,一定要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不然天天在一起,会很难。”
  周垣依旧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眼眸暗了些,“有条件选才能选,但很多时候,一份工作的意义,就只是为了能让自己生存下去而已。”
  周垣不喜欢经商,要真论起来,他喜欢画画。他从小就喜欢画画,很小的时候,也曾梦想自己长大后能够成为一名画家。但画画这种事,能真正靠卖画养活起自己的能有几个?
  周垣的语气平静,甚至是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条件去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
  李婉平一怔。
  恰时服务员端了两份米线过来,周垣帮忙把其中那份香辣金针菇的端到李婉平的面前,并摆好了餐具,“吃饭吧。”
  李婉平点了点头,便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一顿饭吃的还算和谐,李婉平又扯了点别的,但大多都是李婉平说,周垣安静地听。
  饭后结账的时候,周垣看到收银台上摆放着一些圣诞糖果,尤其是那个麋鹿造型的棒棒糖,大大的眼睛,萌蠢的样子,很是可爱。
  周垣顺手就拿了一根放在台面上,对服务员道:“这个一起结。”
  一旁的李婉平见状微微有些惊讶,她扭头看向周垣,好奇问:“周总,你还喜欢这个?”
  周垣将那根棒棒糖拿起来,店内天花板的吊灯投下柔光,层层叠叠,将他的身姿拉得欣长,他继而将手里的棒棒糖递向李婉平的方向,“我以为你会喜欢。”
  他将棒棒糖递出去,但只递了一半的距离便停住,继而要往回收,“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就不买了。”
  李婉平连忙眼疾手快将棒棒糖抢过去,小心翼翼护在怀里,“谁说我不喜欢了!”
  周垣蓦地轻笑,但并未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结完账,然后便带着李婉平离开了米线店。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不大,纷纷散散地落着,但空气湿冷,消融的雪水浸在周垣的外套上,顷刻间便染了一些深。
  他抬起右手看了眼腕表,然后对李婉平道:“回酒店后订一下机票,我们今天就回e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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