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第152节
他了解长孙静,就如长孙静了解他。
青云台安静得能听见风雪之声,在眼前局面下,没有人再做交谈,就在这片有些凝滞的气氛下,将离与许明河分明带着麾下十余将领再度走上青云台。
虽是胜者,将离脸上并未显出过分喜色。击败骁武是他十余年来的目标不错,但他也不至因为一次小胜便得意忘形。
不过许明河一行便难显颓然之色,败在玄石手上,他们如何甘心。
躬身向君王行礼,宿昀噙着笑开口:“诸卿不必多礼,这场演武着实精彩,玄石当受重赏!骁武悍勇,也该受嘉奖——”
话音还未落下,长孙静抬头看向宿昀,忽地开口:“君上此举,未免失当。”
语气显出些微刺人冷意。
“将军何意?”宿昀也看向了长孙静,君臣二人的视线再度在空中相撞,无声交锋,青云台上气氛顿时变得更为诡秘。
“骁武卫受君上厚待,今日却深负王恩,如何能赏。”长孙静不疾不徐道,“他们,当受重责。”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了以许明河为首的十余骁武卫将领身上。
在长孙静看来之时,许明河等人眼底现出深深惧色,不容错辨。
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场世族都觉得莫名,长孙静这是有意借宿昀之手责罚骁武卫,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就在众人视线汇聚在长孙静和宿昀之间时,站在下方的许明河抬起了手。
他咬紧牙,眼底分明是面对死亡的恐惧,却还是运转内息,重重拍在自己天灵处。
随着一声闷响,许明河七窍流血,身体直直向后倒下。
他自戕了。
一名武道宗师,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死在了他自己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有人惊得失声叫了出来,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宿昀看着这一幕,玉冠冕旒垂下,他眸色深沉。
在许多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下一刻,许明河身后十余骁武卫将领也纷纷拔出佩刀,雪亮刀锋闪过,青云台上鲜血飞溅,混着风中碎雪洒落,血迹蜿蜒,染红地面薄雪。
一切好像都陷入了静止,周围只听得风雪的呜咽声,十余具尸首倒在宿昀面前,已是声息全无。
谢寒衣在看到这一幕时,惯常有的笑意已经尽数褪去,神色分明多了几分沉重。
在他看来,长孙静已经不像是人,而是一头为权势异化的怪物。
姬瑶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转头看来。
对上她的目光,谢寒衣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
话说到这里,他忽又停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情。
姬瑶看着他,未曾言语,不过片刻后,却在桌案下向他伸出了手。
谢寒衣怔了怔,面上不自觉地勾起一点笑意,这算是安慰么?
他握住了姬瑶的手。
碎雪落在骁武卫银甲之上,徐徐消融,即便将离见过无数生死,此时也不免觉出难言寒意。
只因长孙静一句话,许明河等人便自戕于此,未作半分犹疑。
只是一句话,便能令一名武道宗师不做任何辩驳,毅然放弃自己的性命——
这何其可怖。
长孙静对骁武卫上下的掌控,或许比传闻中更甚。
但骁武卫今日输的不过是一场演武罢了!
许明河未曾死在沙场上,他死在了自己手中。
这一刻,自边疆沙场拼杀而出的将离不免觉得有些可笑,眼前情景,实在有些可笑。
无数道视线投注在长孙静身上,他神色却一如寻常。
既然输了,便该承担后果。
妙嘉看着他如常神色,心底微微发寒。
她忽然有些明白宿子歇为何会那般畏惧长孙静。
只是输了一场演武,他便要麾下大将以死谢罪,如此心性,未免太过狠绝。
这样的人,不管做朋友,还是做敌人,都很可怕。
“不过一场演武罢了,何至于此。”宿昀开口,面上仍带着几许笑意,并未因许明河等人身死现出惊怒之色。
“治军,理应赏罚分明。”长孙静淡淡回道,语气中不见多少起伏。
宿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是在此时,长孙静径自起身,未曾向他告退便向外行去,不过在行至姬瑶面前时,他停下了脚步。
“是你补全了沧溟道。”长孙静右手背在身后,垂眸看着姬瑶,背光中,他过高的眉骨更显出几分阴翳。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在场多是修士,五识敏锐,即便坐在末席,也足以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
所以沧溟道罡气化形,原来是这位瑶山君的手笔?!
青云台上众人交头接耳,面上难掩震惊之色,不是说她与蓬莱道子这些时日都在钦天学宫中闭关么?
何况她所长不是阵法么?何时又通兵道?
一时间,诸多视线或明或暗向姬瑶投来,其中多带着浓浓探究意味。
面对长孙静近乎质问的话,姬瑶淡淡回了一个字:“是。”
便是她助玄石败了他麾下骁武卫,又如何?
长孙静盯着姬瑶,袍袖在青云台的风雪中翻卷,他的神情很冷。
即便那缕杀意一闪而逝,还是为谢寒衣敏锐察觉,他身形微微前倾,护持住境界尚且不足的桓少白等人。
长孙静的目光自钦天众人身上扫过,权衡良久,终究什么也没有做,只冷声道:“瑶山君大才,既入商,是玄商之幸。本将,当以厚礼贺瑶山君入商。”
以长孙静行事,他口中厚礼,只怕不是轻易能接下。
谢寒衣不由皱了皱眉,长孙静却缓缓向姬瑶笑了起来,他转身,玄色袍袖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逆着风雪走下青云台。
见此,随他而来的傅集等人也起身跟上。
在场世族面面相觑,但看着主位上宿昀似笑非笑的神色,并未有人再起身挑战君王威严。
望着长孙静离开的背影,宿昀并不觉得恼怒,他看着躺在下方的十余具尸首,嘴边勾起些微笑意,真正被激怒的,是长孙静。
像是方才变故未曾发生一般,他示意礼官出列,继续今日仪程,玄石难得赢了演武,又如何能草草了事,他自是要大加封赏,叫玉京乃至整个玄商都好好看看。
无论是长孙静还是宿昀,其实都可以用一句可怕来形容。
第一百六十四章
滁虞山演武后, 玉京再度恢复了平静。那日自青云台拂袖而去后,数日间,都未见长孙静有所反应, 但没有人因此认为他会任由此事揭过。
只青云台上自戕的骁武卫十余将领, 已足够令人窥得他的态度。
一入十二月, 玉京的雪落得更密了,在深入肺腑的寒气中, 即便修士,也需运起灵气才能抵御。
钦天学宫中, 谢寒衣与姬瑶披着裘衣走上宫墙,举目望去, 玄铁宫城已经覆上皑皑雪色。
漫天碎雪飘落, 却未曾落在两人肩头, 灵力撑起无形屏障,令飘落的雪花避开了两人身周。
在演武之后,姬瑶便没有长留玄石大营,只过几日与以将离为首的将领交流兵事。
宿昀也未加阻止, 至少现在, 他对此还算乐见其成。
纪微也恢复了之前前来钦天学宫的频率, 数算之道广博,并非短短时间之内便能通晓透彻。
朔风挟裹着寒意而来, 枯树叶片已经凋零殆尽, 只剩枝上残雪在风中抖落, 发出簌簌声响。
姬瑶与谢寒衣并肩站在宫墙上,静默听雪。
远望可见群山轮廓, 灰白天际下,恍如冰雪雕琢而出的晶莹花枝徐徐盛放,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花枝根部燃起冰蓝火焰,不过刹那便将其吞没,化为点点灵光消散在天地之间。
“阿瑶……”感知到响动的瞬间,谢寒衣皱了皱眉,他转头看向姬瑶,却见她的身体缓缓向后倒下。
谢寒衣倏而变了脸色,在大脑反应过来前,他已经伸手将姬瑶接住。
姬瑶倒在他怀中,碎雪落在素白裘衣上,她阖着眸,似是悄然睡去。
“阿瑶?!”
不过片刻,学宫宫室之内,姚静深等人齐聚在软榻旁,看着阖眸睡去的姬瑶,神情中都不免现出几分凝重。
在众人注视下,姚静深收回灵力,做出了同谢寒衣一般无二的判断:“她身上未见有伤处,似乎只是睡着了。”
但姬瑶为何会莫名陷入沉睡?
之前她几度陷入沉睡,都是因为伤势过重,需要以此加快身体恢复,如今她分明没有受伤,为何会突然陷入沉睡?
这全然不合常理。
“难道是咒诅?”桓少白开口问道。
谢寒衣与姚静深都摇头,若是咒诅,必定在姬瑶体内留下痕迹,不可能令他们毫无所觉。
“此事,当与长孙静脱不了干系!”宿子歇袖中的手收紧,语气有些干涩。
众人蓦然想起长孙静在青云台上说过的话,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凝。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姚静深并未失了冷静,他沉声道,“但若是他所为,他究竟是如何令阿瑶陷入沉睡。”
姬瑶的实力,他们都清楚。即便七境甚至八境大能当面也未必能将她如何,而长孙氏中修为最高的不过一名七境符修。
谢寒衣脸色难看,姬瑶陷入沉睡时他就在身旁,却对此毫无头绪。
难道是他疏忽了什么?
他尚且未有头绪,更不说修为境界不如的桓少白等人。
“先生,我先去宫中延请供奉。”宿子歇看向姚静深。
宿氏在宫中供奉有七境医修,或许能对姬瑶情形有所帮助。
姚静深点头,得他首肯,宿子歇未曾耽误,匆匆往商王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