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别等本王发火。”睿王微沉,指了站在最前面的喜鹊,“快点滚过去!”
  被点名的喜鹊一脸哭相,咬了咬牙,拎着灯笼往前走去,好在那些鬼火闪烁得不久,不待她走近就渐渐消失了。
  她弯腰在草丛里略翻了翻,哆嗦喊道:“这……,这儿有一只猫。”
  奇怪的是,那猫见了人一直趴着不动。
  不远处,睿王拔剑冷冷道:“捉过来!”
  喜鹊将灯笼放在一旁,哆哆嗦嗦伸出手,要去捉那猫,谁知道那猫虽然看着老实不动,等人一摸,立即就拼命的挣扎抓挠起来!
  “哎哟!是活的?”喜鹊摸着那猫儿是温热的,心下反倒不那么怕了,拼着被猫儿抓伤,死命的抱了过来,“捉……,捉住了。”
  “阿沅呆着别动。”睿王朝交待了妹妹,然后上前,正要准备一看究竟,不料那猫儿拼命挣扎了几下,居然真的不动了。
  “啊!”喜鹊吓得失手扔了死猫。
  阿沅蹲下身去,不敢贸然用手沾染死猫,拣了一根树枝轻轻的拨了拨,然后抬头道:“哥哥,这猫儿的后腿被人折断了。”
  若非自己从前是学医的,有点职业病,只怕很难发觉这一点细节。
  喜鹊瞪大了眼睛,“难怪、难怪它方才趴着不动。”
  睿王眼眸里闪过一道冷光,“哐”的一声,将佩剑插回剑鞘,----今儿的这出戏,分明是一起人为的装鬼捣乱!
  妹妹预料的不错,只要走夜路,有心人就会蹦出来作怪。
  假如今天不是自己陪着妹妹,而是她自己领着宫人回去,年幼的妹妹多半会受到惊吓,而众人惊慌失措之际,也未必会仔细去看猫儿,一般都是赶紧领着妹妹避开回去。
  等到消息传开,大家都会知道妹妹撞见猫儿鬼,无异提醒众人,之前宫里的猫儿是怎么死的,小公主有是多么跋扈任性的一个人!
  更甚者,妹妹或许会因此而吓病……
  而背后的人,得了便宜,还不会被人拿住把柄,真是好生狡猾!
  睿王秀长的凤目光芒闪烁,是谁这么恶毒?!不过话说回来,妹妹最近聪明了许多,更叫自己的疑惑的是……,忍不住问道:“阿沅,你怎么知道猫儿的腿折了?”
  阿沅张大了嘴巴,呃……,能说是职业病吗?只得讪讪一笑,“那个……,我、我之前就……,就做过这种事啊。”
  反正原来的小公主是刁钻娇蛮那一款,被抹黑也没人怀疑。
  睿王不疑有他,教训道:“以后不许如此淘气!猫儿弄坏不要紧,抓了你,可就有的哭鼻子的了。”
  “是是是,以后不敢了。”阿沅狗腿的陪笑。
  睿王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静静站在月光下,将妹妹护在身边,静静等着早已安排好的人,神色无比宁静。
  过了片刻,两个小太监押着一个扭动的宫女过来。
  “启禀睿王殿下,奴才等人奉命在路口暗处等候,看见这个宫女鬼鬼祟祟的,往墙根儿处放了一包东西。按照殿下的吩咐,将她悄悄抓住了,等到这边有动静再赶过来。”
  阿沅看清来人,不由大吃一惊,“你……,不就是白天发纸笔的芹香吗?”
  芹香低头咬着嘴唇,不吱声儿。
  “回去再审问。”睿王牵着妹妹的手,上了肩舆,----此处黑漆漆的,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不安全,一路疾行回了泛秀宫。
  泛秀宫的大门“轰”的一声缓缓关闭,主殿内,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玉贵妃见一双儿女平安回来,神色微缓,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拉了睿王到自己身边打量,看完了,方才朝阿沅瞧了瞧,“没吓着你吧?”
  “没有。”阿沅笑盈盈的,恍若不知母亲的疏离,只管依偎在她身边,玉贵妃虽然流露出一丝不习惯,但也没有推开。
  睿王却没心思去讨好母亲,再说他也不需要,朝下喝道:“说!今儿的事,是谁指使你做的手脚?”
  有宫人上前抽出芹香嘴里的帕子。
  芹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抬头四顾,像是找寻什么的似的,脸上露出一片恐惧的神色,显然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睿王冷笑道:“怎地?还盼着你的主子来救你呢。”
  芹香并不回答,只是缓缓垂下了眼帘。
  阿沅瞧她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似是绝望,又似下定什么决心,忽地间猛地有所猜疑,不由急声喊道:“快,抓住她!”
  其实两边一直都有小太监抓住芹香胳膊的,但她情知挣不脱,居然猛地把头朝地面狠狠撞去,下一瞬便是血光飞溅!
  “啊……!”宫人们不由一声惊呼。
  小太监慌忙上前探鼻息,颤声道:“没、没气儿了。”
  “没气儿了?!”睿王闻言气恼不已,眼看就要查出背后的凶手,就这么断了线,气得上前狠狠踢了一脚!还不解气,回头又在桌子上重重一砸,弄出一片“叮铃哐当”的茶碗声响。
  玉贵妃看着地上的一片血污,嫌恶的皱了皱眉,“快拖下去。”
  “等等。”阿沅有外科医生的职业做底子,并不是很怕这种血光景象,走到兄长身边,拉住他,踮起脚尖耳语了几句,“没法子,且试一试吧。”
  睿王点了点头,缓缓道:“好。”
  ******
  第二天,阿沅去凤栖宫请安。
  见到了打扮的清爽可人的周宛宛,梳了小小堕马髻,鹅黄色的窄袖衫,翠绿裙子,很衬她那纤细娇弱的气韵。
  ----好似一株清灵灵的黄色水仙。
  阿沅心下暗笑,不好意思继续装病了吧。
  郗皇后还是一派中宫范儿,微笑道:“都来了。”
  周宛宛是她的外孙女,昨儿摔着了,在宫中留宿一夜实在平常,此刻娇怯怯上来一一行礼,到阿沅面前时,柔柔喊了一声,“小姨。”竟比昨儿还亲热,不论身份,只论亲戚情分了。
  若是换做以前的沁水公主,自然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不过此刻阿沅比她还要亲热,一叠声道:“宛宛!还好你没事,昨儿可担心坏我了。”
  大殿内顿时蹿出一股诧异的气流。
  该哭鼻子的没哭,该发脾气的没发,还一副亲亲热热的和睦景象,看得掉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眼珠,滚了一地。
  周宛宛刚道:“昨儿是我的不是,不该大惊小怪……”
  阿沅就一脸后悔打断她,“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声音清脆响亮,“本来你就胆小怕猫儿的,见着一个跟猫儿爪子印差不多的污渍,怎么能不害怕?当时我该哄一哄你的,好歹……,我也是你的小姨嘛。”
  听她小孩儿说着大人话,宫人们都是忍笑不已。
  而各宫主位们则是神色各异。
  郗皇后一如平常的保持中宫式微笑,玉贵妃继续高傲,傅婕妤依旧清冷,葛嫔微微皱眉似乎心情欠佳,虞美人则继续做背景墙。
  周宛宛咬了咬嘴唇,原先准备好的一番说辞都被打乱了。
  什么叫自己胆子小?怕猫儿?又是什么和猫儿爪子印差不过的污渍,那分明就是一个猫儿爪子的印迹!而且她才堪堪比自己大几个月,装什么大人,谁要她来哄了?气得不行,一时间又找不到话来应对。
  “哎呀!时辰不早了。”阿沅不由分说,伸手拉了周宛宛,然后朝睿王和代王笑道:“咱们走吧,等会儿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睿王上来,抓了周宛宛另外一只胳膊,笑道:“走吧,舅舅扶着你。”
  兄妹二人不由分说,就把人给连拉带拽给“扶”了出去。
  下了台阶,周宛宛忿忿然甩手,“我自己会走!”
  睿王背负双手,冷冷道:“若是还想告咱们的黑状,只管回头。”
  周宛宛被他身上气势所迫,竟是一怔,继而恨恨咬牙上了肩舆,----人都已经走出来这么远,还怎么回去?众人可是眼见几个人和好了,自己再回头去编排告状,只会让人觉得没事儿找事儿。
  睿王扶着妹妹上了肩舆,轻声嘲笑,“她以为自己是谁?!”
  阿沅笑眯眯道:“是咱们的外甥女儿呀。”
  代王和他母亲差不多,每到人前,都是尽量做背景墙的,一句多话没有,等着哥哥和妹妹上了肩舆,方才坐了上去。
  到了小班的宫殿,一切如常,就是分发笔墨纸砚的时候,昨儿两个宫女换了一个,姜胭脂诧异问道:“咦,怎么换人了?”
  阿沅接话道:“昨儿那个作死的奴才,在纸上面捣乱,故意弄个猫爪儿印吓唬宛宛,已经被查出关到慎刑司去了。”
  姜胭脂诧异道:“还有这样的事?”
  周宛宛急忙问道:“那查出来是谁指使的没有?!”有些恼怒,“原来是有人装神弄鬼,吓我一跳。”
  阿沅冷眼看着她,吓没吓着你不知道,借机演戏你却搞了不少,只是不好和小姑娘拌嘴,冷冷一笑,“等着吧,还在严刑审问着呢。”
  等着吧,事情是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一上午都是风平浪静的,总算熬到晌午了。
  因为小班是没有下午课程的,中午放学就散课。姜胭脂想要缓和一下小班的冷淡气氛,上前问道:“宛宛,听说你昨儿不舒服?好些没有?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凤栖宫?”
  周宛宛一脸骄矜,“不用了,等下太子殿下会来接我的。”
  不过很快,她就骄傲不起来了。
  靖惠太子的确过来接她,却没急着走,而是先朝阿沅表达歉意,“昨儿父皇突然叫我过去,临时让出宫半点事,回来的时候宫门已经落匙了。”
  “没关系。”阿沅乐呵呵道:“昨儿晚上父皇过来看我了。”
  靖惠太子微微一笑,笑容和煦好似三月里的春风,他从怀里摸了一个平安符出来,递给妹妹,“我路过护国寺的时候,给你求的。”
  哎……,这么好?阿沅甜甜道:“谢谢太子哥哥。”
  而旁边,周宛宛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昨天看到猫爪子印受惊吓的人是自己,摔到的也是自己,为什么要给她求平安符?可是眼前二人不仅身份尊贵,还都是长辈,一个是自己的嫡亲舅舅,一个是隔了肚皮的小姨,根本不能上去和他们理论。
  周宛宛一腔委屈,忍不住又盈了一眶晶莹泪水。
  “周大小姐小小年纪,别是得了见风流泪的毛病吧?”睿王身着宝蓝色的团纹四爪龙袍,一脸寒气走了过来。
  周宛宛顿时不哭了,气得嘴歪。
  睿王根本不理会他,只是朝靖惠太子行礼,“太子殿下,我看周大小姐身子不适,还是快些带她回凤栖宫去吧。”
  心下着恼,阿沅是自己的妹妹,又不是他太子的妹妹,整天缠着算个什么?凤栖宫和泛秀宫关系很好吗?还有明明自己离妹妹更近,怎么太子每次都跑在自己前面?真是不可理喻。
  周宛宛又是咬牙,又是跺脚,上前拉住靖惠太子的衣袖,“舅舅,我们回去!省得看人家的鼻子眼睛的!”
  阿沅一看这战火要升级,马上就要烧到自己身上,赶忙道:“太子哥哥,你先送宛宛回去吧。”
  靖惠太子神色有几分无奈,几分不悦,但是没有驳回她,“好。”看了看一脸护着妹妹睿王,自己也觉得有点没意思,旋即领着人去了。
  阿沅抬头胡乱看了一圈,今儿没有见着姬暮年,心下空落落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不过想想也对,他只是太子的伴读,又不是太子的奴才,散了学,自然就回姬家去了。
  姜胭脂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听说那位昨儿病了,是真的?”
  “啊?”阿沅收回心神,回道:“是病了。”
  “今儿瞧着精神倒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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