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与雪 第63节
有辆公交车鸣笛路过,她下意识往旁边挪动几步,恰巧看到熟悉的车辆停在马路斜对面的暗巷口。
车窗全开,段朝泠坐在驾驶座,手臂随意搭在窗框边沿,正沉静看向他们这边。
表情几分寡淡,不确定等候的耐心是否告罄。
第42章
42/像缠住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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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了车,宋槐笑问:“你公司离这边挺远的,怎么想着来接我了?”
段朝泠关上车窗,顺手启动引擎,平和说:“来这边开会,猜到了你们会在医院附近见面,顺路送你回去。”
宋槐又问:“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
“早知道我帮你打包一份好了。”
“没事。晚点儿再吃也不迟。”
静默一霎。
宋槐看着正前方的红灯亮起,微微晃神,偏头去看段朝泠。
他面上情绪平平,从中瞧不出什么异常,完全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晌午高峰期,堵车堵得厉害,一路停停走走,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艺术中心最近有几场重要展会,人比较多,周围不太好停车。宋槐指了指不远处,对他说:“在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来就行。”
等车子停稳后,宋槐解开安全带,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段朝泠看她一眼,“有话要说?”
听他如此问,宋槐没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问:“你介意吗?”
“你和许歧的事?”
“嗯。”
“无论和谁来往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段朝泠抚了下她的脸颊,“别因为这个多想。”
宋槐没再说什么,“那我走了,路上开车小心。”
“去吧。”
宋槐迈下车,掌住车门,稍微弯下腰身,朝他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等车尾消失在岔路口,径直走向人行横道,随三五人群过马路。
很奇怪的矛盾心理,一方面不希望段朝泠因此而不高兴,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期待看到他不同寻常的反应。
不知道是自己的恋爱经验太匮乏,还是段朝泠过于体贴。
她总会不自觉地去认为,如果真正对一个人有所青睐,醋意和占有欲无论如何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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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宋槐每天加班加点,尽量提前赶完当日的工作进度,空余时间前往医院,跟许歧轮流照顾方婉如。
日常琐事有护工帮忙,倒也不用她特意做什么,只需待在病房里陪方婉如聊天,偶尔出去散散步。
宋槐对方婉如的实际印象还停留在患病前——在官场混迹多年、手腕和谋略不输任何异性的女强人,如今瞧着她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心里难免伤感。
周六傍晚,刚下过一场雨,气候不算炎热,宋槐陪方婉如出来遛弯。
许歧昨天陪夜,中午才回酒店休息,刚刚打电话过来,问她们晚饭想吃什么,待会让厨房送去。
瞧着方婉如面色不太好,少有胃口,宋槐简单点了些清淡的开胃小菜。
挂断电话,听见方婉如问:“你跟许歧那小子前些日子是不是吵架了?”
宋槐捏手机的动作一顿,笑说:“没有,我们关系一直挺好的。”
“那就好……我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说实话,别看他平日里对人对事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闲散模样,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重感情。倘若你们俩最终能够走到一起,他定不会亏待你的。”
宋槐笑着将这话搪塞过去,“您放心,我们俩心里都有数的。”
考虑到方婉如近期的身体状况,许歧没同她解释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走向。
宋槐充分理解,倒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在外面待了不到半小时,瞧着又要下雨,宋槐扶着方婉如回到病房。
过一会,许歧比厨房那边的工作人员先到,手里拎着一把滴着水珠的雨伞。
见他来了,宋槐没留下用餐,拿起包,准备离开。
许歧说:“我送你吧。外面这会儿下雨,不一定能打得到车。”
“没事,我自己可以。阿姨这里更需要人陪。”
“那行,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知道了。”
从病房离开,乘电梯下楼,刚走到门口,突然被人叫住。
宋槐回头望过去,等看清那人的脸时,立马顿在原地。
北城实在太大,原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再见的人,此刻就站在不远处。
对方朝她走过来。
宋槐凝神,含笑打了声招呼,“陈院长。”
陈敏芬看着她,惊喜道:“小槐,还真是你——刚刚在电梯里我就瞧着有些像,怕认错人,没好意思叫你。”
陈敏芬是当年收留宋槐的那家福利院的院长,也是街道办的工作人员。
父母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她住了两周院,之后在表叔家借住了大概三个多月。出于情分,表叔一家对她还算不薄,但生活过得拮据,且没义务一直养着她,商量过后,将她送到了福利院。
宋槐在福利院待了不到一年。这一年里,陈敏芬明里暗里帮了她很多次,待她和待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后来被宋丙辉夫妻收养,就此和陈敏芬断了联系。
一晃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简单寒暄两句,宋槐看一眼陈敏芬手里的挂号单,“您身体怎么样?”
“老毛病犯了,没什么大碍。”陈敏芬微微一笑,“我前阵子做梦还梦到过你小时候,没想到今儿正好碰见你了。”
说完,陈敏芬握住宋槐的手,面露关心,“这些年过得如何?当初我瞧着那对夫妻还算面善,就同意他们把你带走了,只是没想到收养手续办完就没了后续,他们不肯配合定期回访,导致我至今也没有你的消息。”
知道再提以前的事并无意义,宋槐不想再复述那些矛盾点,只简单概括一遍:“他们前些年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没再跟他们一起生活了。我这几年过得很好,您放心。”
“过得好就好……说实话,在福利院照顾过那么多孩子,只有你我最放心不下。”陈敏芬叹息一声,“当初你刚来没多久,跟自称是你姑姑丈夫的人走了,后来我是在派出所找到的你……因为这事儿,我背地里自责了好久,如果当时反复确认对方的身份,你也不至于被丢在路上,一个人在外流浪了两三天。”
宋槐面色一僵,低喃出声:“……我不记得发生过这件事。”
“你从派出所回来那会儿发了场高烧,几乎烧得不省人事,再加上那时候年纪太小,不记得也正常。”
沉默良久,宋槐听见自己问:“陈院长,您还记不记得带我走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时间太久远,样貌和穿着打扮我是真记不得了……其他的倒还稍有印象。”
“您能尽量跟我详细描述一遍当时的情况吗?”
陈敏芬回忆道:“……他登门那日,我把他带到办公室,之后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发现他在抽烟,就好声提醒一句屋里禁烟。”
顿一下,陈敏芬又说:“后来他就走了,说直接去前院找你。我当时手头有急事,就没跟着过去,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茶几上多了包烟,猜想应该是他不小心落在那儿的……那烟盒上刻了朵花,牌子还是外国的,我从没见过,觉得新鲜,所以至今还记得。”
……
这消息来得太意外,完全没容她做好心理准备。
像被当头打了一棒,晕头转向,完全不知该从何捋起。
后面又围绕这个话题说了许多,宋槐已然听不太进去,脑子里嗡嗡作响。
聊完,互换了手机号码,将陈敏芬送上车,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雨势渐大,地面被砸出透明水洼,周遭空旷无人。
宋槐单手撑伞,耳朵里听雨水敲击伞面的沉闷声响。
莫名觉得很像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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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雨中逛了太久,回去当晚,宋槐嗓子干痒得厉害,等第二天睡醒,疼得几乎讲不出话。
这场感冒来势汹汹,接连病了三四天还没迹象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见吃药不管用,只好临时请了半天假,独自去医院打吊针。
中午,薛初琦拎着打包好的餐食到输液室找她。
看到来人,宋槐朝她伸出手,笑着撒娇:“饿了。”
薛初琦轻拍一下她的掌心,笑说:“大小姐,还知道饿呢。我要是不主动过来找你,你打算一个人挺到什么时候?”
说完,将拎包丢到隔壁空座上,坐到她身旁,扯过可移动的餐桌,将食盒放上去。
宋槐接过薛初琦递来的餐具,笑说:“还有一个多小时挂完水,实在不行就晚点儿再吃。”
“别人也就算了,你家那位不知道你生病了吗?也不过来嘘寒问暖一番。”
宋槐敛了敛笑意,淡淡地说:“是我没告诉他。”
薛初琦一愣,“你和叔叔怎么了?”
“好像也没怎么,就是不太想联系他。”
“你这是又被矛盾星人占领了?”
“这次不一样。”
薛初琦问她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