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 第62节
似有所觉,谢仃很轻地怔了怔,朝这边望过来。待看清楚是他,她眉梢轻挑,眸中笑意愈发星亮,随后侧首与同学告别,小跑过来。
她似乎真的很惊喜,人未到声先至,笑眼盈盈地唤:“小叔,你怎么来接我了?”
明艳春光中,她逆人潮向他而来,眼底一错不错望住他,一瞬宛如镜头慢放。
温珩昱罕有地停神片刻。
原来谢仃也会有这种期待的目光。
他心头片刻的异样转瞬即逝,谢仃似乎捕捉到了一点,支在窗舷若有所思地端量,似笑非笑。
温珩昱疏淡与之对视,闲逸依旧,仿佛不介意与她浪费这点时间。
见此,谢仃也收放自如地迈入副驾,全然不提刚才氛围微妙的短暂对峙,她侧首问询:“你不是有会么,忙完就来等我了?”
温珩昱语意疏懈:“路过。”
“噢,‘路过’。”她颔首,状似相信地重复那二字,言笑晏晏,“好吧,你说我就信。”
扣好安全带,谢仃似乎是忽然想起某事,又随意地问:“对了温珩昱,你不会现在还从我身边放着人吧?”
温珩昱眉梢轻抬,未置可否算作回应。
答案十分明显。
“你就是很关注我。”谢仃支手倚坐窗前,懒声揭穿他,“还‘路过’,我看你就是专程来接我的。也不打电话催,谁知道你等了多久。”
“那就当是。”温珩昱闲于置辩。
行。谢仃心平气静地颔首,决定继续得寸进尺。
“把监视撤掉。”她有理有据地要求,“我又不会跑,每天除了学校就是家里,你天天看我两点一线的行程也不腻啊?”
想了想,她又找到有利的依据:“之前有几场朋友组局,我可都是直接告诉你了。”
温珩昱淡淡一瞥,比起理解她话中逻辑,似乎更究她言下情绪:“不喜欢?”
“不喜欢。”谢仃撑着脸颊,坦然承认,“我不喜欢被监视,不喜欢被关着。而且,你是不是太患得患失了?我不是说过我们现在是稳定关系么。”
她总爱用歪理占口头便宜,又点到即止地收敛安抚,温珩昱闲于置会她这些惯用招数,只惜字如金:“看你表现。”
谢仃听着耳熟,才想起这是很久之前自己曾说过的,她失笑说他记仇,但明白对方这算是应允的意思了,于是满意地倚回窗前。
好像又是天气晴朗,稀松寻常的一天。
窗外街景光影澄然,光点跃动在她眼底,泛过浅浅涟漪,状似懒倦。
隐秘无声的一角,谢仃眼底笑意失散,划过转瞬即逝的暗色。
……
她想起刚才回寝室放书,临走前温见慕向她袒露的秘密。
“阿仃。”温见慕唤住她,好似下定某种决心,“你还记得当时我说过,早就认识你了吗?”
谢仃当然记得,当初就察觉她有未尽之言,不过那时没多在意,所以并未追问。
于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温见慕的确早就认识她——甚至在多年前,就见过她。
不是采访,不是画展,而是……
在温珩昱书房的,档案袋里。
第43章 43c
撤去监视以后, 谢仃发现生活似乎并无变化。
之前得知此事后,她还有心留意周围是否有什么异样,然而长时间以来一无所获, 也不知道温珩昱从哪家聘用的专业人士, 半分痕迹都不留。
不过监视的禁锢解除, 她许多事情都方便多了。
闹钟响起, 提醒她稍后下午有课,谢仃随意将铃声关闭,退出了与林未光的聊天界面。
她现在正赖在家庭画室中晒太阳, 工学椅调整到舒适的弧度,暖春日光温暖和煦, 实在让人想黏在这里。谢仃懒洋洋抻了抻手臂,但上课不能耽搁, 她姑且还是起身准备出发。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去了趟书房,不出所料找到了温珩昱。
同居也算有段时间,谢仃发现这人的日常是真的无聊, 办公、看书、会议,偶尔有些关乎商业的私人行程, 也都是茶庄酒庄高尔夫场, 相当乏善可陈。
谢仃推开门, 温珩昱听闻她来时响动,也并未抬视。已经习惯与她相融的生活边界感, 住宅各处都是她随性所至的痕迹, 他落笔在公案尾页处落款, 待一笔收顿,才疏懈将视线递去。
见他似在处理公务, 谢仃倒也没有作声,只是轻步迈近,倚在桌缘似好奇似无趣地端量。
“忙完了?”她问。
温珩昱将钢笔置回一侧,意思是有话就说。
两人身位一站一坐,谢仃自上而下地端量他,从矜雅奕致的眉宇,到狭长深褶的眼梢,最后眼潭中盛了她的身影,沉谙莫辨。
男人好整以暇接住她的打量,眉梢轻抬,仍旧闲逸松弛。谢仃作为俯视方,没来由就觉得自己像正被审视。
她原本是想说自己要去上课,但现在突然坏心思地改变了主意。
轻笑一声,她落手攀在他肩头,熟稔自然地跨坐而上。双膝抵在座椅边缘,谢仃微微直起腰身,另一手也没空闲,游刃有余地勾过他下颚,以上位的角度吻在他唇间,玩味地轻咬。
然而缠绵不过片刻,后颈很快被抚下,她早有预料,却没想到支在座椅边缘的腿弯也被捞起,猝不及防失去支撑重心,被他轻易重新制回平视的地位。
偶尔有这样的时刻,温珩昱也并非事事惯纵,给她足够的甜头便收回,分不清究竟是谁在逗弄谁。谢仃彻底在他怀中坐实,不满的抱怨声也没能出口,融化在彼此唇齿之间。
再分开时,谢仃眼梢已经染上莹润的绯色,她平复着呼吸,温珩昱疏懈敛目,指尖绕在她颈间项链拨了下,很轻地扯近。
谢仃一时没有设防,随着力道抵身靠近,项链仿佛被狎昵地用作项圈,她眼眸轻眯,隐秘感知到平静波澜下的危机。
就在此时。
温珩昱扣过她腰身,下一瞬,谢仃同时抵在他肩头,不紧不慢地起身,整理好微有凌乱的衣襟。
“时间差不多了。”她眼尾还潋滟着暧昧的水色,却相当自然地道,“我待会还有课,晚点见。”
她计谋得逞身心舒畅,说完转身就要走,然而腕间倏然一紧,温珩昱扣住她手腕,被她气笑。
他语意寒隽:“谢仃。”
听他语气,谢仃心情更好了,笑吟吟地俯身吻了他一下,悄声提议:“自己解决吧,小叔。”
说完像怕被人揪回去算账,她飞快拂开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溜出书房,还不忘将门带上。
被耍成这样还是头一次,温珩昱可气可笑地按了按额角,姑且不与她计较,等人下课回来再清算。
放在桌旁的手机传出来电振动,他循过屏幕备注,划了接听。
对方恭敬有礼地问好,随即便告知消息。
“先生,您要的东西已经拍下了。”他道,“拍行遣人来问,那支笔支持刻字定制,请问您需要吗?”
一些毫无意义的所有权行为罢了,温珩昱意兴索然,正要回绝,然而脑海中倏然闪回几段片段,他微有停顿。
少顷,他淡然敛起思绪,告知对方答案。
-
谢仃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小时候没有过,福利院没有过,后来被邱启接到身边抚养,倒是有过几次,但谢仃不太能适应,于是这件人皆有之的传统便从她人生中舍弃。
广义上来讲,被父母期待的降生才有意义。或许她曾经是有的,只是后来自己父母意识到小孩是多么麻烦的东西,所以她很快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但生日当天的祝贺消息还是不少,谢仃正上着选修水课,左右无事,便挨个回了感谢,值不值得祝贺另说,旁人心意是要领的。
清完微信消息,谢仃正要锁屏,就发现后台躺着条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
对方没有打通,便转为发消息,告知她有贵重物品待取,等候在燕大门口。
谢仃不记得自己最近有买东西,更感到好奇,于是便托还在宿舍的温见慕跑一趟,替自己将东西取回去。
选修课结束后,随即还有个系里的会议要开,谢仃原本打算直接去报告厅等着,但有这份神秘快递在先,她暂且先回了一趟宿舍。
路上还怀疑总不会是生日礼物,但等看见实物后,她发现似乎还真是。
礼盒包装精致,深灰暗纹的丝绸包裹,最上层带有一枚卡片,工艺纹路质感细腻,印有火漆印章,复古而贵重。
……看起来这份包装就已经价值不菲。
谢仃翻过那枚卡片,是漂亮的手写字体,可惜是德文。她拿翻译器大致研究了下,只能推测出是商务问候语,标志似乎出自德国某知名拍行。
唯一能精准认出的,是卡片问候语开头的尊称,温先生。
谢仃将礼盒拆开,看到了两份包装精致的礼物。
一盒是色系齐全的矿物颜料,一支是碳化钛铅笔,辉柏嘉的arc line。
前者的价值自然不必多说,无机颜料不罕见,但顶尖工艺难求,这礼物的确很合她心意。后者堪称画具界爱马仕,物以稀为贵,停产后天价难求,也不知温珩昱从何处得知的下落。
拍行成交,跨国物流,期间耗费的时间绝不短暂,她更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开始准备的。
望着这两份明显符合她取向的礼物,谢仃罕有地感受到“惊喜”这种情绪,说实在有些陌生,但似乎还不错。
可是不对。谢仃没来由感到一阵烦闷。
关于温珩昱给予的一切,她时常怀疑这是否算学习模仿,以及这究竟是不是被爱的错觉。
她对温珩昱的情感总是如此,分不清缘由,或浓烈或平淡,来也快去也快,余下的那些困惑令她辗转不安。
像十年前那道陈伤,至今时不时痛痒,惹她心烦。
系里还有会议要开,谢仃闭了闭眼,没有多余时间再烦恼这些,姑且将礼盒妥善收起放好,便离开了宿舍。
……不说别的,礼物的确合她心意,算他用心。
心情微妙地自我疏导一路,在临近报告厅前,谢仃还是向温珩昱拨去了一通电话。
接起后,她听男人疏淡开口:“礼物收到了。”
用的是陈述语气。
谢仃抿唇。
她想问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又觉得这个问题太没价值,她更想问的是,你怎么会在意这些。
可出于某些不明原因的回避想法,她最终也没有问出口。调整了一下情绪,谢仃自若地开口:“收到了,还挺贵重。”
“我看出品商是德国拍行。”她懒声调侃,“小叔,你这是早有准备啊,现在不觉得浪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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