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 第21节
“有点。”成箫忽然道。
这次陆玖年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他再次看向成箫,又不出意外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样的茫然。
又来了,那种诡异的感觉。
“那我脱了?”
“倒也不用。”
“哦。”
房间重回寂静。
片刻后。
“你的衬衫……”
“脱这个?”
“不是。”
“那脱哪个?”
“不是让你脱!”
“我穿上?”
“不是!我说你的衬衫……”
“脱我的衬衫?”
“我说你穿的我的衬衫!”
房间再次回归寂静。
“那我脱……”
“不是,不用,你你你穿着吧行吗?你洗漱去吧,一会儿我也洗。”
陆玖年“哦”了声,随即迈着比钢铁还坚定的步伐,往厕所板板正正地走。
陆玖年觉得自己是刷了人生中最长的一次牙。
懂得都懂哈,没别的,纯粹一点都不想出去。
是,聪明如他,想的出来事后躲厕所是避免尴尬的最好途径。
对,愚蠢如他,他没关门。
身后传来脚步声,成箫靠在门框上,伸手敲了敲。
“不好意思问一下,你刷的是牙,还是鞋帮子?”
陆玖年仰起头,干了一口水,又“呸”得一声吐出去。
他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人。
“所以这儿是只有一个水池么?”
“意思是我跟你一起?”成箫环住了臂。
陆玖年没吱声。
成箫再次确认:“我,跟你?一起?”
陆玖年依旧没说话。
“那行。”成箫向前迈了几步,走到陆玖年身边,“往那儿挪挪。”
陆玖年没抬头,但往右挪了挪,给成箫腾出了点地方。
人和人的差异性体现在方方面面。
就比如有些人喜欢先洗脸再刷牙,有些人喜欢先刷牙再洗脸。
成箫和陆玖年,无疑一个前者一个后者。
所以左边右边的水龙头就那么一起打开来,两个人头就那么一起一伸,一块儿开始洗脸了。
“靠。”
“啧。”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就那么一起又站起来了。
人和人的差异性体现在方方面面。
就比如有些人会因为衣服太小弯个腰就崩开扣子,有些人会因为衣服太大洗把脸就湿了一半。
陆玖年强忍心里的烦躁,捞了把衣角,强行把两段袖子卷到肩膀还靠上。
还没等他再低头,他扭脸就注意到身边人领子下面两颗扣子不翼而飞。
陆玖年这下才是反应过来了。
“你衣服哪儿来的?”他问道。
成箫淡淡道:“你衣服哪儿来的。”
“我穿的你的啊。”
“我穿的你的啊。”
陆玖年觉得快要崩溃了。
“我扣子他妈买的!换的!贵的要死!你给我崩没两个?”
成箫觉得十分离谱:“几颗扣子我还赔不起吗?再说你衣服小我穿着紧不很正常吗?”
陆玖年本来就因为洗个脸衣服死松半个身子都泡水里了而不爽,听见这句话还得了,扭脸便怒道。
“啊对对对!就你的大!你的他妈真大!”
“……”
“……”
陆玖年深吸一口气,他只觉得今天一早上用“荒谬”都不足以形容了。
他咬牙道:“我算是真跟你犯冲我,我离你远点好吧,我不洗了行吗?”他扭头恶狠狠瞪了成箫几眼,伸手便准备关掉水龙头。
“你等……”
“我等什么?我早知道我提了裤子就跑的,我……”
下一瞬,巨大水花喷射在水池,溅起几尺高的水花。
成箫面无表情,抹掉脸上的水,笑着,一字一顿道。
“你、拧、反、了。”
衣服是一点穿不了了。
别管大的小的那都一样湿的彻底。
陆玖年从浴室内间拿出来两条毛巾两个浴袍,把其中一套扔给成箫。
“谢了。”成箫随口丢给陆玖年一句感谢,拎着东西走向了门外。
陆玖年没说话,转身把厕所的门半掩,走到浴室内间,解开了衬衫,丢进了脏衣桶。
光着脊背,他靠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仰起头,长叹了口气。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换好了浴袍,陆玖年拖着湿衣服走出了厕所。
他抬头,见成箫坐在床上,拿毛巾一点一点沾着身上的水。
“嘶。”成箫没忍住,小声抽了下气。
陆玖年下嘴狠,下手也狠。成箫身上被咬的抓的伤口数都数不过来,不碰不动没什么,一沾上水再拿粗涩的毛巾擦一下,那跟挑开伤疤吹口气没什么区别了。
陆玖年饶是再不待见成箫,最起码的同理心和始作俑者的愧疚心还是能发挥些作用的。
他走近床边,低声道:“对不起啊。”
他指的是淋了成箫一身的水。驭艳微
“别,格不住道歉。”成箫嗤笑一声,不怎么在意道,“还挺爽的。”
……他指的是陆玖年咬的、抓的伤。
而陆玖年听懂了。懂得一清二楚。
又一次,那种诡异感。
这感觉已经折磨了陆玖年一整个早上了,每当他以为它消失,总能在下一个不经意的时候重新被它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现在陆玖年好死不死如同醍醐灌顶般洞悉了这感觉的来源。
他讨厌成箫,毋庸置疑。
讨厌他的身份、他说的话、他做的事。
并且陆玖年毫不怀疑成箫抱有极为相同的想法。
他们磁场相斥,话不投机,别说价值观了,连穿衣风格都背道而驰。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在床上,却该死的契合。
这就像全世界都死光了,只留下你跟你死对头两个人。上帝跑过来乐呵呵跟你讲,你们两个是天作之合!是我选出来的最适合传承人类火种的人!你跟上帝说不可能啊,你们俩可是死敌,怎么可能合适啊?上帝笑眯眯地说,不信啊?不信你们生命大融合一下就知道啦!
成箫懂他,出奇地懂。
成箫能满足他,大大的满足。
这感觉是诡异的,陆玖年觉得自己正处于一种游离与崩坏的状态,寻找一个最确切的形容便是“好奇怪,再试一次?”
而成箫一句“挺爽的”直接一棒头敲醒了陆玖年,他扭头看向床上的人,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情绪。
一站一坐,对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