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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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甘心
  老郑的手术做得很成功, 但还需要住两个星期的院观察。
  这当中,程珂来过一次,还没进病房就被李清汎撞见了, 她扯着程珂的衣服把他拉离病房老远, 然后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程珂被赶了回去, 李清汎却没消气,将程珂带过来的补品扔进垃圾桶里,又拿出来狠狠摔了两下。
  她被气得浑身发抖,眼里泪水打转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绝对不能为这种畜生掉眼泪。
  可一想到躺在床上的李格, 和被气住院的老郑,李清汎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要不是顾念医院场合不对, 她绝对不会只扇一巴掌就把程珂放走。
  长舒了几口气, 李清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又抹了把脸,朝李格的病房走过去。
  李格已经基本恢复了行为能力,伤口虽然割得深, 所幸她自救得及时,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再过两三天就能出院了。
  她上午收到了程珂发来的消息,说如果她身体不好, 可以再等两个星期再去办手续,但最好在下个月前办好,因为孩子就要出生了, 他想给孩子落个户口。
  李格也没想到自己在看到程珂这么绝情的消息发过来的时候, 她的内心竟然已经没有丝毫波澜了。
  也许是鬼门关跑了一趟看淡了很多东西, 也许是对程珂彻彻底底的死心,比起当事人,李格现在更像是个看客。
  她让昭昭从家里带来了她的电脑,条条款款整理好了她和程珂这些年来所有的资产,又请了律师,通知让程珂准备好净身出户。
  程珂当然是不愿意的,他退而求其次地说可以把房子和车子给李格,但流动资产和股票这些不行。
  他说,李格你这么多年已经脱离社会了,不知道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就念在我们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手下留情吧。
  李格托律师转达:生不起别生,现在打掉让孩子早点投个好胎,好过出生就有个出轨爹和小三妈。
  李格请的律师是个年轻海归,也许正是国外作风更奔放些的原因,李格以为他会把转达的话润色一下,没想到他竟然一字不落给程珂讲了过去。
  李格默不作声给对方提高了一成的律师费。
  以她对程珂的了解,他看到这些绝对会亲自跑来她面前发疯,先服软,不行再威胁。
  讽刺啊,她明明这么了解他,知道他成了个怎样精致利己的小人,竟然还是和他耗了这么多年。
  究竟是程珂变了,还是人本来就是有很多面,爱的时候拿出来的是好的一面,一旦不爱了,就恨不得要多烂就有多烂,连演都懒得演下去了。
  李格躺在病房里,没想到她没等来程珂,李清汎先进了房间。
  进来的时候李清汎眼圈泛红,还强撑着淡定,李格也不打算戳穿她,躺床上享受李清汎唠唠叨叨的母爱。
  李清汎给她削了个苹果,又怕她没有力气拿,用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牙签插着送到她嘴里。
  一个苹果快吃完的时候,李清汎问她,“什么时候离婚。”
  “出院后。”李格说。
  李清汎沉默了阵子,好像有几句话放在嘴边忍了又忍,最后她将牙签用力往苹果块上一插,还是没忍住,“我就知道这程珂不是个好东西!”
  李格慢悠悠嚼着苹果,“哟,你早就知道啦。”
  “他那个爹就是出轨还家暴,这样的家庭能教出什么好东西出来。我当时就反对,你们没一个听我的!”李清汎说着情绪激动,忽又想了一下,眼睛在李格身体上扫了一圈,“他没打你吧?”
  李格仰着头,“他敢。”
  李清汎松了口气,但脸还是气得涨红,“没打就行,不然我非得去他爹妈那里问问他是怎么教育出来这样的畜生,坏东西!”
  “还吃吗?”李清汎拿着根香蕉又问。
  李格点点头,微微笑撒娇,“嗯,帮我剥吧,谢谢妈妈。”
  李清汎挑了根最大的香蕉,一边剥着一边说:“性格人品这种东西,就是有遗传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她把剥好的香蕉递到李格嘴边,“要不我当初怎么这么反对昭昭和裴仅在一块。他爸虽然不算真的坏,但毕竟也是犯罪了的,说明血液里头就有坏基因。就是不考虑以后孩子能不能考公,我也不可能让昭昭冒这么大的风险和他过一辈子。”
  李格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也不能这么说吧,裴仅人还是不错的,你又不是没接触过,至少对昭昭是真心的。还有啊,妈你担心昭昭就说担心,别每次都和她吵,她本来对别人的话就敏感,还以为你不疼她。”
  李清汎两只手闲下来就开始不知道往哪里放,又拿起一个苹果给自己削了起来,她低着头,不接李格的话,半晌后才说:“哪回不是我说一句她十句等着,我说让她和裴仅分了,她听了吗?”
  停顿了下,李清汎又说:“其实要说那时候,要不是裴仅一下子走了,我还能反对一辈子吗。昭昭那脾气倔着呢,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我回回说是说,哪次真的干预过你们做决定。”
  她长长叹了口气,“就是没有缘分。”
  李格也有些唏嘘,当初她也没有想到裴仅真的就一走就是五年,中间一次也没回来过。
  最初她还以为裴仅也就是和昭昭赌个气,等几天就回来了,没想到等着等着出现了个谢归。
  李清汎说的也有道理。
  他和昭昭,没有缘分。
  李清汎削完苹果又没胃口了,她把苹果拿起来,起身,“算了,说这些干嘛,去看下你爸,你有事打电话给我。”
  李格调侃她,“又让我爸吃你的剩苹果了吧。”
  李清汎也没答应,又从桌上拿了两根香蕉,走到门口一开门,却看到裴仅赫然站在门口。
  房间里两人都愣住了,裴仅只是表情淡淡地冲李清汎点了下头,然后侧身给李清汎让了位置。
  李格瞧见李清汎耳朵一刹那都红了,这就是背后说人的坏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听见了。
  李格也替她尴尬,一口香蕉在嘴里嚼半天都没咽下去。
  李清汎三步并两步匆匆离开,裴仅走进李格的房间,“伤口还疼吗?这两天可能会痒,换纱布的时候可以让护士给你处理一下,自己不要挠。”
  李格点点头,然后说:“昭昭去我爸那里了。”
  “嗯,我就是顺路过来看下。”
  裴仅说着准备要走,被李格叫住了,“那个,我妈说的你别放心里去。”
  她也不知道裴仅听到多少,但和聪明人打交道,云里雾里的说很没意思,不如直接敞开了。
  裴仅点了下头,“我知道,没事。”
  裴仅穿着白大褂,正晌午的时间,李格估摸着他也不坐诊,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能问一下吗?”
  裴仅回头。
  “你当时为什么和昭昭分手?”李格说,“她说是因为你烦她了,但我不信,我想听你说说。”
  裴仅站在原地,他的神色收敛,李格看到他的眉眼慢慢垂了下来,“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事,我也就是问问。不过,我还是想多说两句,我妈这个人一向是做得多说得少的人,你知道当初决定给你姑父10万把你留在我们家,是我妈的主意吗?”
  裴仅的表情动了动,他缓慢抬起眼来,看着李格,“……阿姨?”
  李格手搭在被子上,像转笔一样随性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机,她看了一眼裴仅,继续说:“我妈这个人吧,就纯属那种别人不爱听什么她非说什么的人,实际上最容易心软。嘴上讨不到巧还容易得罪人,我早就习惯了,我妹还是时不时和她不对付吵两句。”
  “不过这都是我们家的事儿,本来不该和你多说,”李格又看了眼裴仅的脸色,“不过那次你去我家,就是昭昭介绍你是她男朋友那次,我妈和老郑在里屋说你心思重不适合昭昭,你听见了是吧?没几天昭昭就回来和我说你俩掰了,我一直想是不是因为我妈的这句话……”
  “不是。”裴仅微抿了下唇,低声说,“不是因为阿姨,是因为我自己。”
  当时他的确听到了李清汎和老郑私下说的关于他的话。
  “这孩子心思太重了,昭昭整天像个傻子一样,和他在一块能合适吗?”
  时隔这么久,裴仅仍然能记得原话,所以介意肯定是介意的,但真正让他决定离开的不是这个。
  他已经做好了耐下心来让李清汎看到他对昭昭真心的准备,可后来昭昭和李清汎的电话才是真正让裴仅动摇自己和昭昭是不是真的合适想法的原因。
  他没有听到李清汎在电话另一端说了什么,只听到昭昭气哼哼地对着电话说:“我不需要你的祝福,大不了我就不做你的女儿了,反正我就是要和裴仅在一起,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周末我不回家了!”
  在被小姨带走之前,裴仅的生活环境一直是动荡不稳定的,他从小对于家庭的定义就是,如果有个人说要离开,那他就会立刻消失,所以他对于“家”这个概念,一直是小心翼翼无比珍惜。
  他以为昭昭真的会因为他的原因和家里闹掰。
  没有家人的孩子,被嘲笑是有人生没人养也无法反驳,考了第一名没有人分享,有喜欢的女生也不知道领给谁看,那是一条只能独自挣扎的、泥泞的路。
  他憋着一股劲儿努力从里面爬出来,对自己严苛自律,狠狠抓住每一次机会,不浪费生命里的每一秒钟。
  可这些昭昭不行,他不能让她也经历这些。
  但裴仅不知道的是,李昭在家庭方面拥有绝对的安全感,即使李女士拿着扫把揍她赶她出门,她心里都十分肯定李女士不会真的不要她的。
  嘴上会抱怨,但内心十分肯定。这是每一个正常家庭成长出来的孩子的本能和底气。
  可这些裴仅都不知道。
  他一直被抛弃,没有被守护过。
  除了昭昭。
  她曾以一个弱小的身躯,十分坚定地守护在他面前。
  他也想守护她。
  偏偏在这时候,另一个更重的打击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他爸在即将出狱的前一个月,被监狱里两伙人打架误伤,不治死在了送医院的路上。
  也就是在那天,昭昭因为他错过了早就约好的电影而和他生气,当她闹小脾气地说出“不然就分手”的时候,他在脑海中思考了许久,然后平静开口,说,好,分手。
  “是我想错了,我把自己的概念强加在她身上,始终自以为是从来没有问过她,但……”
  裴仅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但没办法,走在人生的每个岔路口,看似有很多选择,但实际上只有一个,那就是最终做出的那个选择。
  人生的路径就是由这一个个选择铺出来的,他没法后悔,也没法重新选择。
  “但她现在挺好的,谢归对她不错。”裴仅抬了抬嘴角,“还有,李格姐,这些话,就别告诉她了。”
  李格沉默了一下,说:“你确定不和她讲清楚吗?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管怎么样,你告诉昭昭,让她来做选择,不好吗?”
  “嗯。”裴仅说,“我不想让她有任何负担。”
  “这样她就没有负担了吗?”李格问他。
  裴仅抬了抬眼。
  从那天,谢归求婚的那天,他就很深刻地明白了,即使解释清楚也没用了。
  他有多清楚昭昭爱他时的眼神,就有多明白他现在已经怎样地失去了她。
  所以,算了,别让她再难过纠结一次了。
  “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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