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夫一夜被退婚(
吾之四子,性殊于他童,其嘴甚甜,颇讨女子之喜,尤好珠宝之奢物。幼时重病愈后,不复昔之乖顺明理,常怨不得出户,于吾所授之夫容、夫功等,嗤之以鼻,乃至有时言“此世何以女子可有众男乎?”吾为此甚忧。
幼子为吾家招来一女,然其体弱,故吾妻对其有二分善颜,令吾勿苛责于他,吾亦只得不多管教,唯多为其购二小童侍从,使善护四子。
未料其十二三岁时,为吾察其竟扮女装出门游嬉,吾惊目几脱,心曰:“常之男童,何缘思此谲诡之法而出户焉?”然又恐妻知之,将吾此自鬼门关方归之孩累毙,唯能隐之。又怒诸侍从弗加规谏,乃至恃其佳容色诱吾妻,遂悉毙彼等。
吾妻闻此,盛怒,责吾悍愎无驯,欲于连夜驱吾归母宅。幸吾爱女弗离吾,夜中需吾悉心看顾,爱女向妻言:“吾弗能失父。”遂罢。吾因之甚幸有一女!然其后四子恃吾之宠而弗束,自通人事之际犹背吾出户。
(言及此处,此老公涕泗涟涟,激动难已,仿若仍归彼时。)
吾妻少时有一良友,姓秦名承业,二人意气相得,常出门游嬉,流于烟花柳巷之间,访秦淮摇船美伎,饮酒作乐,于粉红桃春之际,常在蓝楼伎馆赏轻歌曼舞,情谊甚笃。
后吾妻与彼皆成婚,二人往来未绝。相聚时,吾妻观其颜容阴郁,心情甚恶,唯顾饮酒。酒色上颜,向吾妻哭诉其夫不良,与彼成婚数年未致其孕。吾妻甚怜之,为其点伎馆头牌明珠以助兴,遂使其心转善。
待吾妻怀三子时,秦姥终孕,二人聚于一堂,饮酒欢庆。因二人情谊,决若同生女则为异姓姊妹,同生男则为良友,凡其中一人生女,另一人生男,则定婚约。后,吾妻生三子,秦姥生家中长女,彼甚喜,费数千两为女父明珠赎身聘家作小。明珠离伎馆后专至吾家,予吾以上好绸缎致谢。
因实爱此女,望其延香火、耀门楣,秦姥遂取名延光。此女虽不及吾爱女之聪明伶俐,然亦颇显鬼灵,彼自幼常来吾家嬉戏,三子不便出门,延光常自外携泥偶木玩、甜糖香糕予三子,三子欣喜而收,乃至生蛀牙,痛矣。
彼时吾妻尚无女,故视之若己出,对三子反甚严苛,常诫吾曰:三子既与彼定婚约,便当亲教之,重培其品德,今如此活泼,日后恐难为宜家贤夫,遂需将之养成大家闺秀。
往后吾常关注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凡有稍违男训之处,罚跪婃?,令其整改。其长成后,笑不露齿,行不摆裙,肃穆夫容,静恭男德。妻查其功课,问入妻家后当如何,其则言家为妻大,吾妻闻之,甚为满意。
三子长成,果为德才兼善之贤良男子,吾妻见之连连颔首,修书予好友,好友携女带赘礼至吾家,二人亲事遂定。秦姥赞曰:今吾女得此窈窕淑男,定能宜室宜家。三子闻此言,亦善作羞怯之状。亲成,彼恪于事妻。家之内外翕然归誉焉。
然一日,三子掩面连夜奔归,衣容不整,面上带青紫之伤。吾妻大怒,一掌甩去,骂其不守夫德,“汝妻未寄书信,非良时何以归家,必是行有损颜面之事!”吾搂三子流涕,跪于妻前,求妻令三子开口申辩。三子匍匐于地,哭声凄切,面容灰败,痛不欲生,直言此乃丑事,求母以闭门户。吾妻遣仆人关门,后厉声质问,何见不得人之事,若弗能使其信从,即将三子断其腿而送归妻家。三子哽咽不已,后才含泪道来。
少时因女男大防,三子不能亲收延光之礼,二人相见,中间亦须隔层纱帐显三子守礼。然二人情笃甚深,延光常欲与彼亲迩,又顾其名,借四弟奉家之手送至三子案前。三子由是多感四子,四子亦恒为三子与延光传情达意。
闻此,吾妻气极,怒曰:“吾育汝至此,未思汝放荡若此,毫无廉耻之念,昔日男德男训俱忘于九霄耶?”遂一脚踹至三子腹上,三子痛呼,腥血涌喉,吐血一口。吾急护三子,哭求:“求妻慈悲,子不教,父之过,侍家之错,源在吾,贱夫不敢辞。然侍家乃汝亲子,望妻开恩,念数年情分,允其言毕再处。”
吾妻喝道:“说甚,仅此一端,死则净矣!”吾放声哭也,只觉三子甚怜,捧三子面道:“早知汝莫归矣,母家害亲子!”
吾妻唤人取白绫鸠酒,吾悲戚万分,爬至妻足下,扯其衣角,尚欲再求。一女声忽曰:“求母莫伤兄!”
竟是吾半大之女为兄辩曰:“望母怜兄,使兄言毕!”妻容稍霁,无先时之怒,声犹冷:“观吾小女之面,予汝此机!”三子闻之,感而垂泪:“吾何其谢吾此妹也!”
三子继而道:“吾自幼蒙母教诲,深知礼义廉耻。此番行事,实有苦衷。望母听儿详述,莫再责儿。”
妻默然而视,终曰:“速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