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华凌道结义 西昆仑抢亲 二

  待张入云行至外间,就见喧闹声已移至对面一间客房内,门口正涌着一群人,内中就见店老板正在那里垂头丧气,而店小二却是一脸的怒气。再见周围围观的客人,惧都是长吁短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张入云走到众人身旁,只见面前客房门大开,内里有痊官人打扮的男,正跌坐在地上抱着一具女的尸体痛哭,在一旁地上也正跪着一名丫环打扮的少女也在掩面哭泣。
  其时男女大防,如此光天化日,那男却搂抱着一妇人在店里痛哭,实是非常事,张入云见此不由皱了眉头。
  好在围观众人正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张入云一时也得听了个大概。想着救人要紧,虽是那女已死,但却是刚死不久,张入云一心想试试能不能将其救活,便欲将众人分开,迈步行得那屋内。但那屋门本小,围观的众人又争睹这人间惨事,已然将个客房门口塞了个水泄不通。
  张入云心急之下,略用内力,众人只觉一阵劲风拂面,不由眯了眼睛,一时之间,只觉身旁一股热流袭过,跟着眼前一亮,就见身前已多了一衣着褴褛的少年。
  张入云身到屋内,却是抢上几步,也不理那跌坐在地上的男,只一手将那死过去女的手腕拉在手里,捉住其脉门后,便将一缕真气内劲流入以作试探,一时只觉对方肌理还未僵硬,再看其眼内瞳仁也未完全失神。知还有救,再一抖手,便已将那女夺入怀中。
  那官人模样的男,因一时伤心欲绝,狭不及防之下,却将手里佳人被张入云夺去。当定眼看去,就见眼前人是一年轻男。一时情急,忙大声喝道:“你是哪来的野汉,怎敢光天化人强抢民女,将人还我,不然我可要报官了。”他此时心神失守,泪眼婆娑,说话时也略有些语无伦次了。
  张入云救人心切,不欲和世俗之人多分辩,当下只皱眉道:“你还想不想让你这心上人儿活转过来?若是想,便替我将屋外人遣开,勿使出声打搅我,那这位姑娘或许还有救。”说完已抱着那女往屋后内室行去。
  如此惊人之举,直惊得门外转观众人目瞪口呆。不想青天白日之下还有这般异事,有那心底不堪的见张入云已携着那娘的尸身进了内房卧室,还擅自猜测张入云是那淫恶不法的邪徒,欲乘此借机侵占那娘的身体。幸是店老板一意的不想自己店里出了人命官司,又因在昨昂见张入云举止好些异样,虽还年青,但举止气度却有些奇人异士的模样,是以反倒阻了众人,却在一旁略加分辩。
  那官人模样的,本是位饱读诗书的,一时因伤心过度,气血虚浮,将张入云认作是寻常野汉。等定神略一打量,只觉其气宇不俗,尤其双目神光充足,与常人迥异。这将信将疑将张入云让入内室,且到底他救人心切,虽是心中有太多疑问,但还是领了张入云的命,将众人遣散,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张入云不少手脚。
  待那官人再回得内室时,却早见张入云已将心上人放至床上,并命一旁的丫环将其外衣解开,而自己一只右手却始终握着那死去女的手腕不放。
  张入云见那官人也来到内室,不由皱了眉头道:“我欲救这位姑娘,但你在这房里却有些不便,我知她并不是你妻,方有此言,你若对我有疑。”说着便手指身旁的俏婢说道:“我便将这丫环留下,心解你心中猜疑。”
  那官人虽是见多识广,但也还未有开明到如此地步,一时虽想救人,又见张入云辞色周正,但也仍然还是有些犹豫。
  张入云手里觉那娘生理渐冷,急于救人,早已不耐,见他还在迟疑,心急处,却早伸手摸出一枚铜钱,一时轻轻打在那官人腰间穴道上,便将其制住。跟着左手一挥,已生出一道劲风,将他推出门外。
  因心中焦急,言语间有些作色,却是急命那丫头将屋门闭起。那俏婢本就是六神无主,见张入云辞色严厉,却是敢不从命。
  张入云一只右手自始至终,都是源源不绝的将一身纯阳真力渡入那女的体内,已活其血络,此时见诸事停当。便反身对着那丫环道:“过会儿,若见我行一些异状,万不可出声呼叫,不然的话,你家主人性命却要葬送在你的手上!”
  说完也未等那丫头回答,便取左手按在那女的丹田之上,内力一经灌入,便又将右手从其腕上丢开,抚在那娘的心口上。当下左右手一牵一引,分施阴阳二气,以催活那女的已濒死的肉身。
  那女本是江南名妓,原就生得绝代风华,此刻一身外衣已然除去,只露出内里月白色的小衣。触手一片温柔,肌理细腻,几如玉一般的圆润。且她年纪已长,一身成熟女柔媚,每次在张入云左右手阴阳二气的催逼下,娇躯都得一颤,愈加显的风骚袭人。张入云虽是定力十足,却也未经过这般专业人士的锻炼,一时间竟是皱了眉头,心神有些不守起来。
  当下打了一个寒战,却是心里道声:好险!忙收敛精神,用心传气。他这一手本领,本是学自隐娘的金针解穴术,虽还未能得其真传。但张入云自在隐娘的指点下,为百花谷十余位女施过术,也算得经验丰富,且他与瑛姑传功多日,极熟女生理,此时用功,却又是驾轻就熟。
  只是眼前这位娘,生的本就柔弱,为追负心人,已然是数千里的奔波,心神身体早已不堪,到得这家店里便已病倒,未想不良仆人又将一身财物卷了于昨夜逃走,几番打击之下,方自在店后马厩内悬梁自尽。
  张入云连用功一个时辰,却自始至终不能将那女救活,一口真气行至女的咽喉却又行不上去。见她脖颈上淤痕甚深,知是上吊死的,喉部已受重创,方始会有这般艰难,几番思量之下,再不敢耽误,却是忙依着以前施金针术的模样,将一口纯阳真气以口对口,渡入那娘的体内。
  一旁的丫环见张入云竟行此举,虽是先前得其严命,但也忍不住一声惊呼,等又想起张入云的交待,怕自己主人真的因自己出声所累,却又赶紧止了声息。
  到底张入云一身上清真力非同小可,一口纯阳真气渡下,当即便将那女生气接活。只是张入云想着她喉部有伤,怕她自己醒后呼吸时会有所妨碍,即已施得此法,破了男女俗礼,却是不再顾忌,当下替其渡气足用了有一炷香的功夫。
  待后来,只觉那女双唇实在柔软,又因那女人气渐活,一身香浓的女气息生出,已是袭身而来,张入云初还能坚持,但到底正值气血旺盛年纪,不比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当下渐渐生了**,至后实不能坚持,却是红了脸忙仰身立起。
  张入云起身后,探那女鼻息已然恢复,只是气息还有些轻浮。一时为收全功,却是连着两次输真力于其体内,未想到自己两番真力催动之下,那女却还是未醒。
  张入云此时连用真力,又以纯阳真气渡她,已是颇耗精力,一个多时辰辛劳下来,头脸上已满是汗水。只是按理那女已应该活转过来,为何接连催逼之下,身体还是无有知觉,确是奇怪。
  待他后一次再运真力时,忽见那娘牙关紧咬,双目微睁,一时再探她脉博,却早已是沉实有力。细一思量,忽然醒觉过来,不由打了一下自己脑门。当下落了地,恭声施礼道:“在下草野浪人,一时为救姑娘,适心急之下多有鲁莽之处,只是事急从权,想来姑娘也能体谅。再有,刚这一番举动,唯有姑娘贴身丫环在旁服侍,旁人均已回避,量不会有人知晓,姑娘身体即已大好,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说完略一抱拳,回身即走,路过那俏婢身旁时,却略向她嘱咐,不要将刚自己施术的情形说与人知。
  原来那妇人早已醒转,只为偷眼见身旁却是一个年青汉,先还害怕,但之后察觉对方并未对自己意图不轨,而只是在施法救自己的性命。却又将害怕变作了害羞,一时却是怎么也不敢睁眼醒来。及后张入云以为她身有异样,却是连番运真力替其渡气,只逼的那娘胸口一阵燥热,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张入云并非是个不聪明的人,见她如此举动,细一思量之下,已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便忙其了身,以言语抚慰,再又紧接着出了门,以做回避。
  等张入行到外室,却早见那官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不停的沿着墙角走动。待见了张入云,却早忘了素日与人交接的礼仪,只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人可救活了!”见张入云微笑点头,却是一蹦三尺多高,连谢都忘了,只急身闯入内室。
  一时间那内室里,却是传来一阵男女的哀哭声。张入云略在外等了一会儿,只为他心里还有疑惑,却是不再等待,一时敲了敲屋门,得里面人答应,便又进得屋内。
  当下一进屋,却见方一双男女,已然双双向自己拜倒。张入云不喜这些俗礼,见此已然皱了眉。再见那花样的女,不顾身体也下了床榻,心里是一沉。
  他方察探那女身体,已知她亏损甚重,此时体质实弱,纵是被自己救了,日后仍是不免要一场大病。现在再见她下了地,因感自己恩义,却是连鞋都未及穿,如今已是近十一月的天气,天气较冷,如此一番周折对病人的身体实是无益。
  当下他却赶紧命那男和丫环将病人扶上床,被救之人见此还一力不肯,张入云旋即变了脸色,众人这知道他的脾性,却是不敢违逆,忙将那艳丽女扶上床。
  张入云一时便要开口,却未想身旁的丫环却已扶来一张太师椅请其坐下,而先时悲痛欲绝的年青男,却是垂手恭身立在一旁不敢落坐。
  张入云不想这几位,竟是如此多周张,但又怕自己拒绝的话,又得要一番纠缠,却只得坐下对着那女开口道:“在下本有要事在身,理当即时就走,只是方在救娘之前,已听得众人一些耳报,因有一些不解之处,却是想问得娘一番,还望娘不要据实回答,莫要疑惧。”
  那女当真风情万种,闻言先是一惊,跟着略蹙了蹙眉,只这一瞬,即已显得佳人眉眼妩媚,秀色夺人,当下只得绵声说道:“不知恩人有何见教,贱妾断没有不说的道理。”说完已是在床上略欠了欠身,虽知微微一动,但那腰际竟如棉柳一样轻轻拂动。
  张入云从未见得过这样风骚女,当下一见也是为之失色,心中想道:“不知这女若也练得功会,却是能得何等样境界。”一时也觉这样做想实是糊涂,赶忙正了色道:“你即称我恩人,那如此说来,自是不想再死的了!”这话一出口,那女本是聪明绝顶,闻言却是满面羞红。
  张入云怕与她在言语上纠缠,却又再直言道:“你此刻即能做此之想也省我一件心事,这且不去说它。我刚已听人说了一些你自杀的理由,但到底是从别人口传当不得当真,今你已活转过来,我倒是想听听你自己说说这番事情的原尾。”
  那女闻言触动伤心时,却是改了羞色,眼中一红,一时止不住,流下两行清泪来。当下一五一十,却是将事情始末细细道来。
  原来那女本是江南名妓柳如烟,虽国色天香,娇柔妩媚,但生来奇秀,精于诗词绘画,一时色艺俱佳,却做了江南头牌名妓。
  但她颇能自重,却是轻易不接客人。就如此,待过得二十岁后也已是集得万贯家私。至后管她的老鸨身死,如烟已是脱了管束。总想从良嫁人找个终身依托,但风尘之中岂有良人,且她又不愿做人的小老婆,至此到了二十多岁,却还是不曾找到归宿。
  之后千挑万选,得倾心一位穷书生钟五柳。那钟五柳本是,又生的风度翩翩,只是家中贫困,累次乡试却都未能中举。如烟自钟意于他起,日后一应起居饮食多由她周济。钟五柳这在如烟多番打点,打通关节之下,中得举人。
  二人之前本是山盟海誓,意欲得了功名,就结为夫妇,相伴终老。未想钟五柳功利之心甚重,即得中举,却又盼望能会试及第。
  如烟闻言虽怕他殿试高中之后,得了显贵,却要忘了自己,但又不想误了他的前程,实指望日后能得香车花马,得封诰命,因此几番犹豫也只得勉强同意。
  钟五柳行前赌咒誓,直称宁死不会负心,如烟虽然担心,但见心上人如此,终是释了怀,还如先前一样打点好一切替其送行。
  不想钟五柳赴京后,果然高中,如烟闻了喜报自是高兴,但在家中直等了一年时间,还不曾见钟五柳来迎接自己,至此,便已猜测心上人已然变了心。
  她本是名妓,人情极广,只细一打听,竟得知钟五柳已在京拜了将相之女为妻。且得丈人之助已做了柳州太守,因奉了旨意,此时已携了妻回原藉祭祖。
  如烟闻此信,如遭五雷轰顶,愤恨之下,竟不远数千里的奔波,想赶到钟五柳四川原藉乐山质闻于他。却未想几千里路下来,到了这棉阳,竟被自己仆人将一身财物席卷而走,如烟奔波之下,身体已虚,又遭了这一番劫难,再也支持不住却是一病不起。
  如此只一月功夫,已是将能变卖的贴身财物尽数折变,而病情却仍不见起色。乐山与棉阳相距仍有八百里的路程,如烟此时身无分文,又是一身的伤病。贫病不堪,急怒之下,终是在客栈后院马厩内悬梁自尽。
  等她人上吊生死,被店家现,众人哄闹之下,不想却引来店里另一位客人。名萧野峰,数年之前穷困潦倒时,也曾得如烟接济。当时得如烟大恩,本欲倾身相报,无奈其时如烟却无意于他,虽得如烟软语抚慰,心中感激,但其时他只是一介白丁,却是无意为报。
  萧野峰本也是位,数年下来,中了进士,也已累官至了德阳郡司马,今时得空闲偶至棉阳游玩,下榻在此店中,未想到数年不曾见面,竟得一见,如烟竟吊死在这客栈马厩里,一时佳人香消玉殒,已化做了冰冷的尸骨。萧野峰本一意想报答如烟的恩德,却苦于佳人无意,此番却见到她身死异乡,痛心疾,伤心欲绝之下,却是抱着如烟的尸身哀哭。
  至后张入云闻其声自肺腑,不由勾动自己心事,叹息之下,方引动的他来将如烟救下。
  再说张入云听完如烟将前情后事交待完毕后,因恐他于人前再行扭捏,便直问道:“既然你现在已无死志,那今后却是昨何打算?我这位萧相公为人胜过那钟五柳百倍,如今你二人又在这异乡相遇,不如你曲就些,就下嫁于他如何?”
  柳如烟闻言先是一阵羞红,待一番沉吟,却是摇了摇头道:“贱妾一时急怒失智,伤心欲绝之下会做的如此糊涂事,如今大梦初醒,已然是隔世为人,却再不做那浮世春梦了。”说完又是害羞道:“不瞒恩人,贱妾祖居江南尚存有一女。至如今,只指望能回归故土,将幼女抚养成*人,日后或僧或隐,再不为茫茫人世蹉跎了。”
  柳如烟不知自己低头说的这番话时,张入云却是一双明目如灯火一般,自始至终仔细留意于她脸上的神色。后见她实已是心灰意冷后的肺腑之言,未想到倒是对了张入云的心思。当下只听他说道:“话也不可怎么说,你虽已心灰意懒有意遁世,但也当这位萧相公的人情。我看他虽不及那位钟五柳的貌,但为人至诚至信,却实是你一生的良配,你也终不该只为了遇上一个负心人,却将自己终生幸福也从此葬送了。”
  柳如烟闻言红了脸,因是张入云这位恩人说合,却是只得低头锁眉略作思忖。
  一旁的萧野峰见此却是激动不已。他虽只遇如烟只一面之缘,但却一见之下,即已情根深种。此番能在异乡于如烟临危之时相遇,虽不敢做乘人之危之想,但也极愿意借此成就一段良缘。只可惜方听了如烟一番言辞,已知佳人无意,心里不由为之一苦。今又见张入云又恩人的身份为己说情,心上人儿又在低头思量,不由本已是冷了的一颗心重又热了起来。此时的他虽是外面装的矜持,但心里却早已是如被一团火在煎烤着。
  无奈如烟思忖半日,仍是极果断的摇了摇头。一时间只闻得张入云轻叹,那萧野峰则是如同丧了魂魄一般,虽是呆立在那儿,一坐身却已然是摇摇欲坠了。
  张入云见她如此,心里已然明白柳如烟的心迹,当下再不劝阻,只道:“你即如此作想,我也不加勉强,姻缘一事,纯在当事人自己作主,我若擅加干涉,反倒不是成全,而是加祸了。只是常言到日久见人心,你如今即已经见了真心,却又抛却,终是冷了这位萧相公的一颗热心了。”当下只见得那柳如烟闻言肩头一震,却是将低头将埋了下去。
  张入云至此已将事体俱都问的明白,当下只向萧野峰打听了去乐山近的路程和钟五柳祖藉的所在。又向柳如烟问了钟五柳的形貌特征,及讨来一件当年二人定情的信物,便急忙向二人辞行。
  此时的他因在先时,已然在如烟面前露了异术,便不再计较,又想自己一番做作,当可一抚世人世态炎凉的冷人心,却是临窗勾手一跃,已然上了室外三四丈高的屋顶,起身时只回大声道:“我此一去至多两日必回,还请萧君与柳娘在这店中等我一二日!”
  他一身轻身功夫本已是捷如飞鸟,此时加意炫耀之下,于常人看来是惊世奇技。一众店中老少,本都是存身在门廊外,探听屋内的动静,此时听到张入云的喝声,却是忙抬头看度其身影,谁知却都只看见一道极淡灰影自天空中划过。
  当张入云起身时,其声还只在店内屋檐上,可到说的后一个字时,声音竟已是从百丈之外传来。当下众人面面相觑,都已知这灰衣少年是尘世中的侠客,一时纷纷惊叹不已,唯店老板却是摇头担心,怪自己昨晚不该贪得,多收了他一钱银的饭钱。
  张入云此一去乐山,来回足有一千五百多里路程,先时累累算着自己连日急行,好不容易多了半日的路程,于今为这乐山一行,却要用的一丝外不剩外,还得耽搁上一二日的功夫,心下想着自己如此所为多少有些托大,当下再不敢偷懒,却是一味的加急赶路。
  一时也不顾不得白日里官道疾行,过于直露,竟不怕惊世骇俗,连着急奔了近十个时辰未有丝毫停歇,直至夜里四天时分,待到了乐山县城他住了脚。
  好在那钟家虽贫,但因历代都有为官出仕的,在当地也算的上是个大家,一时张入云在夜里与夫问明白了所在。却是趁夜越墙而入。
  此时钟五柳已然为官,气象不同,家里早已是粉饰一,可到底原来家底空虚,院落却不大。张入云又是身轻如燕,一时只如一缕清烟一般,即是悄无声息的找到了钟五柳的卧室。当下免不得一番动作,硬生生将那尚还在睡梦中的贵人给从床榻之上提了下来。
  一见之下,那钟五柳果然形相俊美,气宇不俗,虽是被张入云擒在手底,竟还略能与他做一番应对。一时间虽是满口无礼之辞,竟也被他狡赖的一丝一毫错不在已。
  及至后张入云取出当日柳如烟本赠于他的,二人俱在其上题了词句的折扇,方将这位钟贵人惊了个张目结舌,虽还欲再行分辩,但已是言辞无力,再不敢与张入云据理力争了。
  张入云本欲将他双腿打断,落个终身残废,又做他负心薄幸的现世报,但想不到尚在一旁惊的目瞪口呆的钟五柳婚妻已然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一时张入云为了他这婚妻及那还未临世的孩,却是饶了他这遭活罪。
  当下只见张入云伸手过处,先用轻手法将其妻点倒,再用室内女儿家制鞋用的锥,在钟五柳的左面颊上刺了一个“负”字,后又用手运内劲在其脑门上一抹,却将他一头乌悉数摘去。一时脚底运劲,再不停留,已然夺窗而走。
  回程路上,为已将这貌似贤良的负心人做了教训,张入云一吐这一路上的郁闷。因自己这一来已用了大半日时间,当也他不敢再行耽搁,却是挣力再往回赶。
  未想到自得自己出了这一口心头上的恶气之后,竟得灵台清明,虽是疲累之下,却又能清心静悟。一时脚底轻功,竟又得一层进境,倾力之下,虽说回程身体加辛苦疲累,但却未想到,竟只有了七个时辰不到便已回到了棉阳客栈。
  此时虽晚间,但不过戌时二刻而已,众人都还未睡,那如烟手里自拿了钟五柳一头青丝,却是哭了个死去活来。及到后,方唤了丫环取了火盆将其烧为灰烬。张入云见她悲痛莫名,却是不好劝阻,只唤了萧野峰在室外静候。
  张入云见萧野峰为如烟留情钟五柳,一时神思不守,暗自不乐,却是心下他暗笑痴人自痴。只是自己身上实是疲累,当下只留下一句:柳家娘虽是如此情重,但我也十分看好于你。这句话,却是自行回了自己屋内歇息。
  张入云虽是入得房内休息,却是不敢卧下,当下纯以打坐养气将息身体,两个时辰后即醒了过来,一时神气完足,但终究因是在两日一夜间,来回奔波了一千五百多里,一时神气虽足,但身体骨骼肌肉,却依旧疲累的厉害。
  但即便如此,张入云也不敢再耽误功夫,当下起过身来,即走到了外间,却是找到厨下饱餐了一顿。肚里装满东西之后,还又要了十来个馒头包了带走。那店老板自从有了前一日的心病,自张入云回来之后,都已不敢睡觉,难得见他深夜至厨下取食,却是忙忙的人前人后招待的极是周到。
  张入云哪知他的心理,见他待客甚恭,便又多给了一些银两,只是这一会儿那店家却是怎么也不敢收了。只一力分辩,有张入云这样的异人落店,实是他这小店的福分。言语之恭敬,几乎到了不但不收张入云的钱,甚或只要其开口,自己还要倒给钱的地步。
  张入云见他古怪,却无心为他耽误自己功夫,当下只一笑了之,道了声谢,便又前往柳如烟客房辞行。
  他如此深夜里叩开了柳家娘的房门,却是让柳如烟主仆二人惊了个不轻。如换了常人,见有张入云这样的年轻男夜访香,十位女中有九人妥会以为对方是前来索取报答。但那柳如烟虽是风尘女,但情心智极高,不在当世男之下,此番得了张入云救活性命,经了一番生死,是明心静气,得脱尘俗。
  张入云见她初只一惊,及后便又神态如常,也未高声,便恭身将自己让进房内,当下心里便已有些赞许。
  张入云眼力过人,见她自晚间将那钟五柳一头青丝烧为灰烬之后,其人竟在几个时辰之内清瘦了好些。但不想如此一来,气质也改了好些,身形轻减下显得人单影瘦,却又多了几分女的清静书卷气。
  她本天生的一身妩媚气,此时得此竟脱了七分,尚余下的三分,却又刚好不多不少,将其装点的即贤淑又温婉,人如与之相伴。实是如沐春风,乐而忘倦。
  张入云本就对她甚为看好,今见她气质陡变,也不由地暗暗点头,待入的房内,也不落座,便自怀内取出一粒丹药递在一旁丫环的手里。只直言道:“深夜打扰娘,不为别的,只因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为恐耽误大事,却是要连夜赶路。只是前日我与娘疗伤时,察觉娘体质于旧病之下实是亏损的厉害,今留一粒丹药于你服用,可能多少与娘身体有些益处。”
  他那粒丹药便是得自乾坤教杨小春的琥珀丸,因怕柳如烟日后会大病一场,虽说萧野峰到时定会尽心竭力照顾好她。但张入云一来不欲这位弱质风尘女,再受病痛折磨,二来却是不想这位天生灵秀的佳人,却是要处处受男的施恩照顾。想着这粒丹药效力非凡,自己只是平白取自别人处,把这邪教门下的丹药用来救人,倒是再好不过。
  但深夜之中,夜访佳人,便是张入云也不能免俗,当下只将话交待完,便要起身告辞。柳如烟知他赤诚君,却未曾想到他竟是走的这般法,一时情急,口里急呼道:“大侠还请留步!”
  张入云一听到对方口里称道个侠字,当即便是眉头一皱,忙回道:“我只一江湖野人,难当这侠字,柳娘有话还请方便直说。”
  柳如烟闻此,略知对方心性,忙即改口道:“还请恩人留步,如烟身受恩人大恩,可到如今还不知恩人高姓大名,恩人若不见赐姓命,日后可教如烟如何报答!”
  张入云闻言,只微微一笑道:“不瞒娘,在下姓名若说与娘知晓,对娘来说却是有损无益,我虽救得你的一次性命,但你如今仍能活在这世上,却完全是因你已去了死志的道理。我纵有一些小伎俩,也只能救的人一时而已。娘今后一世道路好走,可却终得要靠你自己的意志行。是以,些许劳动,实不用娘放在心上。”
  说完,转言又道:“说起来,真正救得你的还是那位萧君,你若不是在异乡遇得这位真君,恐怕就如我方说的一样,只怕真得只能救得了你一时,往后,却难免不会再生出死志。我也知娘自遭这番动难后,不欲在坠落凡俗,但凡事也需重得因果,若你不遇萧君这番真心,想来也难换你今日心志。言及于此,还请娘能够再思量思量。”
  如烟听了这话,半日默默不语,又犹豫一会儿方徐徐开口道:“不瞒恩人,如烟自这一场生死,已是再无凡俗之念,就因萧相公为人至好,如烟不敢因一己之私而毁了他大好前程。如今我只想将女儿扶养成*人,日后只青灯古佛,清心养静,终了一生。”
  张入云闻得这话,脑里忽然一转,已知她当下心中用意,一时只道:“你即欲遁世,也不一定非得孤身伴着青灯古佛可,有心向道,何处不可修炼?”
  柳如烟听得这话,却是欢喜异常,旋即就已跪倒在地,口中哀求道:“恩人即说的此话,还请恩人能为贱妾指点迷津,渡脱了小女吧!”
  张入云见她如此,倒是笑了,当下摇着头道:“我自己还没个落脚处,你却和我来歪缠,当真你们这等读书多了的人,却真的会难为人。”
  不想那如烟得此机遇怎肯放过,一时只在当地苦苦哀求,张入云本就见她不同凡俗,又怜她一生都在苦海中沉浮,自己如今已略能体会修道奥义,也实是想能帮得她一把。只是此时的自己尚还难说修为,却如何有余力助人。
  当下只得安慰她道:“不瞒娘说,在下虽尝试修道一途,但至今连门槛都还未能得进。实无力,也不能助得娘。现今你还是回转祖藉去吧,留待日后,我若访到直正有道之士,一定举荐你归其门下。娘也不必过谦,以你资质,修道中人也是多欲得之呢!”一时间已将话说明,再又问清楚她江南退隐所在后,却是起身辞行。
  如烟知张入云是侠义中人,即说的此话,却是绝不会不算。一时得了他的答复,便不再苦苦相求。只为又听得张入云要走,却忙又俯身欲拜。
  不料张入云不惯这个,当下她只听得耳畔传来一声清笑,身前少年人影便如被一阵清风卷走一般,已然消失不见。再听得墙头纱窗上传来吱吱声,跟过去细看,那窗户却在自己不知觉中竟被打开了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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