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迷魂符算是低配版傀儡术,名义上是禁术,但制作符箓和找千面城等黑市购买的门槛并不算太高。
  它虽然可以控制人的神智,但不可能让被控制的人像清醒的人一样思考做事,只能遵从简单的指示。
  所以,虽然现在满翠微山乱晃的人很多,但绝大多数应该只是用来制造混乱的障眼法。
  或者说,是幕后之人想要用来分散注意力的工具。
  既然如此……他们有意分散注意力,是想掩盖在哪里进行的真正密谋呢?
  乔青云的目光细细扫过屏幕上警报密集的一个个地点。
  抛开这一团混乱,假定对方的确意在夺取邪神的灵犀法器,那么必须要解决的障碍就是镇守法器的那几个最高战力——郁归尘,付一笑,鱼富贵,或许再加一个闻丑。
  鱼富贵和闻丑她刚刚才联系过,目前暂无特殊情况;只有郁归尘和付一笑没能联系上。
  看来他们选择只对付最厉害的那两个。
  再结合他们用符咒制造“群众演员”的做法,乔青云想,他们大概率人手不够,所以只能聚焦重点。
  从他们贴符咒混淆视听的手法倒推幕后之人的行事逻辑,他们很有可能也会将几位主要力量分散开来,分别牵制住——这绝非易事,为了做到这一点,一定会同样派出他们那边最厉害的力量。
  ……或许,其中就包括“那位”自己。
  那么重点就很明确了。
  根据多人提供的信息推断,郁归尘正在凌云塔,付一笑正在安宁谷。
  鱼富贵正在九鲤湖,刚才乔青云对他疑似趁乱摸鱼的行为表示质疑,他还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让乔青云相信他的运气,说他守株待兔也一定会等到罪魁祸首。
  乔青云无语。
  眼下看来,最关键的一环就是郁归尘。
  作为邪神法器的直接镇守人,他所在的地方一定是与对方短兵相接的地方,也是最最危险的地方。
  乔青云心里有了主意,迅速发布指令让应急巡查人员去清扫其他的位置,远离凌云塔和安宁谷。
  同时准备联系鱼富贵和闻丑,让他们赶紧去支援郁归尘和付一笑。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消息。
  乔青云一低头,锁屏上显示出那条消息的内容。
  看清的一瞬间,她猛然屏住了呼吸。
  那条消息的文字很简单。
  “你想知道尘寄雪是怎么死的吗?”
  电光石火间,她大脑运转如飞,猜到是谁给她发了这条消息,发给她是为了——
  转移她的注意力。
  乔青云猛然间想到一件事,她刚才清点对方必须要对付的人里面,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自己。
  危险的预感瞬间在脑中炸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手在她后颈上重重拍下一张符咒。
  ……
  监测中心好不容易在乔青云的镇定指挥下恢复了紧张而有序的运作,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和鼠标声。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年轻声音从中央指挥位传来:“各位,打扰,有件事我想说一下。”
  众人抬起头,惊恐地发现那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挟持着乔青云,一把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乔青云眼中满是怒意,却被他挟制着动弹不得。
  有人想要尖叫,但立刻被那个人的威胁吓了回去:“别叫,不然你们乔院长可能就得吃点苦头了。”
  他环视四周,见所有人都畏惧地看了过来,满意地笑了:“很好。现在,把所有的设备全部关掉。我数五下,还有人没关的话,乔院长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喽。”
  “五,四,三,二,一……”
  乔青云怒瞪的目光看起来要吃人,如果她现在还能说话,一定会破口大骂。
  可众人实在没办法,只在一开始的一两声倒数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地把所有设备全都关上了。
  地上落针可闻。
  有人颤抖着声音道:“这位……仁兄……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放了乔院长吧……”
  那人不紧不慢地环视一周,确认了所有人都已经战战兢兢地照做之后,这才笑起来:“不急。我其实也是为你们好,整天对着屏幕,对身体不好。你瞧瞧一个个的,全都戴副眼镜,腰也不行吧?”
  众人:“……”
  你在说些什么?
  劫持就劫持,为什么要扎心!
  那人笑嘻嘻道:“别看屏幕了,看窗外。马上会放烟花——今晚的烟花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的,保证让你们终身难忘。”
  众人闻言往窗外看去,然后果然看见了终身难忘的景象……或者说,是给他们留下一辈子心理阴影的景象。
  窗外真的开始放“烟花”。
  一团团巨大的不可名状之物在空中纠缠,被乱飞的烟花照得绚丽缤纷,在翠微山的一个个角落绽放,宛如一场露天播放的限制级猎奇大电影。
  一面挑战每一个血肉组成的人的心理极限,一面又如磁铁一般将他们的目光牢牢吸住无法自拔。
  同一时间,翠微山各处的人——
  “救命!我的眼睛!这都是什么鬼玩意啊?!”
  “呕……呕呕呕……”
  “别看别看!这是什么san值攻击……”
  “啊啊啊!救命,这棵树缠住了我的头发!”
  “这条路不对,我们迷路了……这里到底是哪里?!”
  “怎么联系不上监测中心了?!”
  “蛇!蛇!!有蛇!!!”
  “这些树有问题!树在动!它们在动啊啊啊啊啊!”
  ***
  凌云塔十八层。
  杀意在屏障降下的时候就已悄然蔓延,却被一种莫名诡异的暧昧氛围覆盖。
  红衣身影悄然出现在郁归尘背后,像是踮起脚趴在他背上打闹似的,对他咬耳朵:“别这么不开心嘛。你不开心,弄得我都要难过了。”
  郁归尘像被灼伤一样连退几步,却甩不开背上的人影,甚至无法触碰到他。
  那声音冲他耳朵吹了口气,戏谑地讶然道:“咦?耳朵你好敏感,你耳朵红了耶……”
  郁归尘额上青筋跳动,闭上眼猛挥出一剑——
  白骨简问鬼神周围的火海骤然大盛,冲天而起的烈焰勾勒出一个人影,他刚刚无声无息地靠近了法器。
  舟向月在烈焰中被逼现出身形来。
  烈火烧坏了他身上的红衣,此时衣服勉强挂在肩膀和身上,成了一堆破布条。
  他抬起手看向手臂上被烈火灼伤泛红的痕迹,眯了眯眼:“没想到你学聪明了。”
  虽然他感觉不到痛,但能看出来郁归尘这是动真格的。
  郁归尘冷冷答道:“人不能永远重蹈覆辙。”
  以胡言乱语迷惑他的心神,同时暗度陈仓去达成他真正的目标,自己已经吃过太多次亏了。
  两人对峙不动,局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舟向月要拿回自己的灵犀法器,郁归尘也知道他要拿回自己的灵犀法器。
  郁归尘拼尽全力也要阻止他夺回法器,而舟向月也知道他会拼尽全力阻止。
  焦点焦灼而明确,就在火海中央的那卷洁白骨简上。
  杀机清晰可辨。
  一阵凉风吹来,舟向月忽然感到腰间一股凉意。
  他一低头,发现身上的衣服被烧出了数个大窟窿,一动就……露出一截细白腰肢。
  舟向月:“……”
  很好。
  在他摆弄衣服的时候,他余光忽然注意到,郁归尘在一个瞬间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目光。
  舟向月瞬间有了灵感。
  狭路相逢谁尴尬?
  当然是底线高的那个尴尬。
  而他,从来都是毫无底线的那一个。
  他忽然晃了晃,像是头晕无力地倒向一边似的,不小心踩到垂在地面的衣角,一绊便摔了下去。
  他身上仅存的衣服传来不祥的“撕啦”一声,眼看就要完全撕裂,露出整个苍白修长的躯体——
  郁归尘下意识闭了一下眼。
  就在那一刹那,即将露光的白皙身体连带着飘起的红衣陡然消失。
  火海摇晃,捆着问鬼神的锁链无声断裂,那卷白骨简直直坠落——坠入一个从透明空气中忽然成形的红衣人影手中。
  完好无损的红衣。
  舟向月摩挲一下手中莹润细腻的亲切触感,心情极好地对面色阴沉至极的郁归尘吹了声口哨:“是不是还有点小期待?想什么呢,哪能真的让你看光了……”
  还未等他说完,一道凌厉无比的剑锋裹着火焰骤然袭来!
  舟向月飞身躲避,同时手指轻轻一动,那卷白骨简就像扯断的珍珠项链一般骤然飞散开来。
  一片片轻薄而锋利的白骨仿佛一阵致命的箭雨,孔雀开屏一样铺天盖地向郁归尘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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