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临近上课时走廊里又响起熟悉的哒、哒、哒声,乔漾现在一听就知道是语文老师来了。
雨势小了许多,但狂风未歇,看到于梅怀里抱着的试卷,乔漾提起一口气,怎么语文也这么快就批完了。
莫知和陈天衢是踩着上课铃回来的,偏偏后门还关了,他俩只能从前门进。
于梅一路注视着他俩,冷冷开口问:“你俩进货去的啊?”
两个人怀里都抱着四五样零食,麦初没憋住笑出了声,她一笑乔漾也忍不住了,垂下脑袋用手摁住颤抖的脸颊。
“就等你来发试卷。”这话于梅是对着她的课代表说的,陈天衢赶紧把怀里的零食放到课桌上,小跑着回到讲台开始分发答题卷。
“今天的默写还差最后几本,等会批完发下去,老规矩订正加重默,试卷上的这次就饶过你们吧。”于梅抱着手臂走下讲台,“不然有些人下个礼拜都重默不完。”
闻言乔漾狠狠松了口气,感谢,感谢老师仁慈。
陈天衢抱着试卷走了过来,把麦初和乔漾的一起抽出放到两人桌上。
乔漾没有看清麦初的分数,只看到是一百二打头的,她的试卷上写着131。
“这次的试卷也是年级老师一起批的,结果还是比较客观的,我们班一百三以上四个。”于梅开始交待班级的分数情况,“最高分陈天衢一百三十六。”
乔漾听到莫知在说:“我靠陈天衢什么吊人啊考一百三十六?”
麦初也小声附和道:“就是啊。”
“陈天衢也是全年级最高。”于梅话里话外尽是对这位得意门生的喜爱,她走到陈天衢身侧,拍了拍男孩的肩,“这次作文写得不错,也算是稳住了课代表的地位。”
一百三以上四个,乔漾在心里盘算,那她至少也是班级前四。
语文是乔漾最拿得出手的牌面,这次也没有背叛她,落空了一天的情绪终于被一丝丝安慰填充。
“好了,开始做练习吧,试卷收起来,明天讲。”于梅起步走回讲台。
她一走,麦初就回过头摊开手说:“快点拿来瞻仰一下。”
陈天衢在看练习上的文言文,下巴微抬示意她自己拿。
“妈呀,你作文六十分啊?”
乔漾瞬间瞪圆眼睛,什么?!
她坐不住了,抬起头说:“我也想看。”
麦初把试卷放到两人中间,两个女生脑袋挨着脑袋,开始拜读起陈天衢的“大作”。
整篇文章字迹工整清晰,标题叫《角斗场与火车站》,他写:一片沙土弥漫的围场,两个满心杀戮的斗士,万名欢呼狂热的观众——这是罗马大帝提图斯一手打造的残酷游戏,为的是得到民众与权力对他的认同。我对此感到战栗,亦为此可悲:对个人价值的认同感,竟需要以鲜血与死亡来做脚手架。提图斯自得于万民的欢呼,殊不知建立在强迫与暴虐之上的个体认同感,如同筑于流沙的高塔,这样的虚妄极易膨胀更易塌颓。
乔漾偷偷在心里哇了一声。
等麦初把试卷合上想还给陈天衢时她还意犹未尽,摁着页脚说:“我还没看完。”
麦初松开手:“那你慢慢看吧。”
乔漾仔仔细细地读完全文,回身把试卷还给陈天衢,并由衷说了一句:“好厉害。”
“哈。”陈天衢接过试卷放好,“姑娘谬赞。”
第6章 放学后
当九九六逐渐成为资本家压榨打工人的主流手段,别忘了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群高中生,他们每天六点半到校,十点下晚自习,周末补课,节假日调休,一个学期算下来几乎每天都在学校里,大好的年纪,不人不鬼的作息,起早贪黑、卷生卷死只为那一句“高考的时候一分就是三千人!”。
学校的时间流速本就缓慢,到了周六更像是开启了0.5倍速,一分一秒都变得格外难熬。
15:57,最后三分钟了,乔漾低着脑袋,眼睛锁定在手表指针上,早就没了心思听课。
“这节课就先上到这里吧,剩下的内容下个礼拜来了再讲。”
终于,乔漾长舒一口气,把桌上散落的文具都收进笔袋里。
于梅走回讲台,交代说:“老规矩啊,这个学期还是要做摘抄,还有这次作文50分以下的同学到课代表那里去领作文纸重写,我周一晚自习收。”
“摘抄?”乔漾偏头问麦初,“有什么要求吗?”
“每个礼拜正反两面,素材随便找,你觉得写作文用的上就行。”下课前五分钟麦初就收拾好东西了,她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
乔漾加快语速问:“那用多大本子啊?”
“都行,诶呀梅梅想起来才抽查一次,这个全靠自觉。”麦初把椅子踢进课桌下,“我走啦,拜拜!”
乔漾挥了挥手:“拜拜。”
“诶同学。”
乔漾回过头,杭以安问她:“要怎么做?”
“正反两面,素材自己找,老师可能会抽查。”
“好的谢谢!”
乔漾把笔袋塞进书包里,想了想又回过头说:“我叫乔漾。”
杭以安正在桌肚里翻找东西,没听清楚她说的话,他前倾上身把耳朵凑过来:“什么?”
“我说我叫乔漾,你下次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哦哦。”杭以安比了个ok。
乔漾朝他笑了下,把书包背到肩上。
今天上午乔汐就坐高铁回宁市了,乔漾背上书包,去找夏灿一起回家。
她走到六班教室门口时最后一个同学正准备锁门,乔漾猜测夏灿应该是已经去校门口了,又转身往楼梯口走。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阴雨蒙蒙,到了下午又放晴了,虽然这个周末短得可怜但聊胜于无,阳光金黄灿烂,也算是应景。
夏灿一放学就直奔车棚,撞车的那天晚上黑灯瞎火,她根本没留意对方的长相,但那辆惹眼的荧光橙死飞她想不记得都难。
今天早上停车的时候夏灿特地张望了一圈,看到那抹橙时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那同学能骑车来上学,可能脚伤已经恢复了。
车棚内陆陆续续有人进出,直到四点十三分,夏灿才终于等到有人推着那辆骚包自行车出来。
“那个,许……”许什么来着?夏灿一下子没想起来,只能换个称呼喊,“许同学?”
男生愣愣回过头:“你叫我?”
“嗯,对。”夏灿举起手里的塑料袋,“这个给你,那天对不起啊,你腿没事了吧?”
“我腿,没事啊。”
“没事就好。”夏灿把橘子挂到他车把手上,跨上自行车说,“真的不好意思!”
“乔漾!”
乔漾回过头,看到夏灿使劲踩着车朝她奔来的瞬间差点哽咽。
“我还以为你自己回去了,你去哪里了啊?”
夏灿摁住刹车:“我去车棚找那个许……”
“许长溪?”
“对。”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夏灿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乔漾,“我跟你说,他没什么事了,都能骑车了。”
“真的吗?”
说话间一抹橙色咻地从视线中穿过,夏灿抬起下巴指给乔漾看:“你看。”
乔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蹙起眉头问:“那是许长溪?”
“不是吗?”夏灿不相信学校还有第二个人会有这辆车。
“不是吧。”乔漾盯着那道愈行愈远的背影,“他头发没那么长吧。”
“可能过了一个暑假长长了?”
“可我昨天早上才见过他啊。”
夏灿也懵了:“那我刚刚喊他许同学他也应了啊。”
“那应该是他吧。”乔漾挤了挤眼睛,“可能是我刚刚看错了,这两天看黑板也觉得好糊啊。”
“近视了啊?”
“不知道,我姐说空了带我去查查。”
两个人走到马路边,夏灿让出车把手问:“要不你骑?”
乔漾取下书包递给她:“我骑吧。”
都说青春期是一场龙卷风式的巨变,小学时候两个人身型一直差不多,高一开学前乔漾搬回老房子,夏灿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比她高了大半个脑袋的发小,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背叛”。
“你奶奶喂你吃激素了啊?”当时她不可思议道。
乔漾嘿嘿一笑:“但我最近真的胖了好多哦。”
“没关系,等比放大总比横向拉宽好。”
上了高中后缺少锻炼,乔漾明显感觉到身体虚了不少,才蹬了几分钟就开始喘气。
“夏灿。”乔漾嘴唇都白了,“要不下来走走吧,我骑不动了。”
夏灿也感受到这一路她俩有多龟速了,歪着脑袋问:“那换我载你?”
“你确定?”
“试试看呗。”
乔漾在路边停下车,两个人调换了位置,夏灿把书包扔到车前的篮子里,握紧车把手问:“扶好了没?”
“好了。”
夏灿深呼吸给自己壮气:“那我走了啊。”
“好。”
“......你走了吗?”
夏灿脸都憋红了,认命道:“下来走走吧。”
好在小区离学校不远,到了家门口,夏灿从书包里摸出钥匙开门,乔漾小声问:“你家现在有人吗?”
“应该没吧。”夏灿拉开大门,确认后说,“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