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节

  “陇州三屯,地势平坦,不过同洲靠近黄河,水利便捷,各有优劣。”赵元楷仔细分析了一番,最后说:“还是同洲更好。”
  李善想了想,毕竟刚刚开始,不需要太多的田地,点头道:“那便同洲吧,还要拜托元楷兄。”
  “分内事。”赵元楷笑呵呵的说:“待得明岁有大批棉袄,百姓当免冬寒之苦。”
  尽特么扯淡,刚刚开始只能在军中推广,让府兵亲身体验到好处,才能顺利的推广到民间,李善随口附和了几句,突然说:“今日陛下提及,当在关内道备军。”
  赵元楷呆了呆,“关内道……应该是灵州道吧。”
  “或许吧。”李善不太确定,唐朝军区分配变化很大,比如河东之前一直是河东道行军总管,不过代州军大败突厥之后,李靖这个代州总管也兼任代州行军总管了。
  关内道最有可能发生战事的就是灵州,一旦备军,应该是以灵州道行军总管的名义。
  又聊了几句,李善确认赵元楷在齐王一脉中的地位不高,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呃,主要是雪停了,再等等说不定又开始了,李善转头就出了皇城,早上就说了嘛,今儿给自己放一天假……明天正好是假日,连着能放两天呢。
  村口处,聚集的人更多了,李善一眼就看见张文瓘那厮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正和几个年纪相仿的青年堆砌一匹良驹,还把自己那批神骏的坐骑牵来做模特。
  “怀仁兄!”忙得满头大汗的张文瓘兴冲冲的跑来,突然拍拍脑袋从一旁的马车里取出一个木匣子,“喏。”
  李善打开看了眼,是一支还蘸着点点雪花的梅枝,上面星星点点的梅花,“又让你做信使?”
  “反正也不是一两趟了。”
  张文瓘倒是无所谓,呃,事实上就是这厮第一次传过去的那首“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最终为李善和崔十一娘拉上了那根姻缘线。
  第七百一十一章 召见(上)
  仿佛是天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大片的雪花无穷无尽的倾泻到人间,放眼望去,大地看不到任何其他颜色,只有无尽的白。
  “冰雪世界啊。”
  李善站在门房处,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外面的青壮在铲雪,原本还想一起干呢,可惜被亲卫死活拦了下来。
  其实真的没必要去扫雪、铲雪了,也就是庄子里闲人多,毕竟现在也没其他事做,不然扫的还不一定有下的快呢。
  就今天早上,李善早早起床,居然推门都推不开……门被堆积的雪堵住了!
  前几天李善还琢磨要不要弄个滑雪板玩玩……算了吧,万一掉进去,怕都扒不出来。
  “都已经三天了。”小蛮小心翼翼的剥着松子塞进李善嘴里,嘀咕道:“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反正怀仁兄去司农寺也不过是去睡觉。”一旁的张文瓘嘿嘿笑道:“正好休息两日。”
  李善斜眼打量,调侃道:“为兄倒是不在乎,你倒是能松快几日。”
  几个月前从代州返回长安,其长兄入京,就是奉命特地来管束玩野了的张文瓘的,这段时日一直锁在家里读书,听说准备明后年试一试科举。
  三日前张文瓘兄弟去崔府登门拜会,正好崔十一娘折梅,张文瓘主动请缨来了一趟庄子……结果大雪阻路,回不去了,在这儿玩的兴高采烈。
  这儿当然痛快了,没人逼着自己看书,反而能逼着李善吟诗,兴趣来了去堆几个雪人,不要脸一点还能与村里的孩童打打雪仗……毕竟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郎呢。
  看着小蛮巧手送进李善嘴里的松子,张文瓘只能自己剥着松子,好奇的问:“怀仁兄,选好人选了吗?”
  李善摇摇头,叹了口气,“怕是难择人选。”
  “也没多久了,二月初三,也就两个多月。”
  张文瓘问是明年李善二月初三的冠礼,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礼制,需要一位主持人,一位正宾,一位副宾以及一名赞者。
  其他位置还好说,但一般来说,主持人……也就是主人这个位置,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父亲、兄长或者族内长辈,但李善没这个条件啊。
  前几天张文瓘问了句,在场的朱氏脸色不太好看……显然,这位性情刚烈的母亲绝不希望儿子以申国公之后的名义行冠礼。
  如果是去年还真不太好办,不过现在的李善被列入宗室,或许有其他的办法……比如幼年丧父的淮阳王李道玄是去年加冠的,是时任宗正卿的窦琮主持的。
  李善在心里盘算,如果按照自己的心意,主持人应该是李客师或者宇文士及,凌敬也是个人选,正宾可以是李乾佑、柴绍,副宾、赞者可以是苏定方、马周。
  但可惜这是不可能的,柴绍、苏定方或许还有可能,其他人大都深陷夺嫡之争,这么重要的礼节,自己可以请他们观礼,但却不能出任职位,至于马周,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位还在秉持与李善相看生厌的形象呢。
  现在的宗正卿是李孝恭,这位按道理来说是会结个善缘的,正宾或许可以选崔信,其他人也挑不出礼来,副宾不知道温彦博肯不肯,再让苏定方做赞者。
  不过想让李孝恭出面,只怕要提前去请示一下李渊……李善暗想前几日查过冠礼的礼仪程序,父亲早亡,冠礼结束之后是需要向牌位祭祀以示的。
  就当是给前世亡父上香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李善随口说:“中午吃什么?”
  “火锅,火锅!”张文瓘脱口而出,“正好有肉,正好天寒地冻!”
  正好有肉,那是因为庄子里冻毙了一头牛,大雪堵路也没办法去长安县衙报备,总不能就摆在那儿吧?
  正好天寒地冻,解剖好的牛肉一会儿就能冻的硬邦邦的,再用匕首切出薄薄如雪花般的肉片,拿来下火锅那是最好。
  不过李善有些犹豫,这几天吃的有些腻了,而且调料也不好配,次次都是菌菇汤锅……没了辣椒的火锅那就是没灵魂啊。
  想到这,李善黯然神伤,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再吃到辣椒了。
  这时候听见马蹄声,李善探头看了眼,笑道:“定方兄回来了。”
  苏定方大步走入门房,“适才回程遇见了文禧兄。”
  张文瓘一下子跳了起来,声音都在发颤,“大兄来了?”
  苏定方平静的看了眼张文瓘,“文禧兄诧异某为何每日上衙。”
  呃,李善干笑了几声,说是大雪阻路,难以通行,但哪里真的没办法入城啊,毕竟距离长安又没几步路。
  那日李渊召见后,李善心有疑惑,正巧大雪,这才以此为理由……至于张文瓘,那完全是为了偷懒!
  听见外面有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李善起身整理衣着才出门,行礼道:“文禧兄。”
  “拜见邯郸王。”三十余岁的张文禧面容整肃,“这几日劳烦殿下了。”
  “不劳烦,不劳烦。”李善往侧面站了站,露出身后的张文瓘。
  “大兄……”
  张文禧没理会弟弟,而是看向李善,“数月前于代州,二郎得殿下教导,学问精进,大有裨益。”
  李善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这货在代州,在庄子里都玩疯了……你这是在拐着弯儿骂我误人子弟啊!
  “久闻殿下诗文精妙,三日大雪,必有佳作!”张文禧看向弟弟,“想必二郎此次也多有体会……”
  张文瓘垂着头一声不吭,李善赶紧让下人把这厮的东西收拾收拾,正好晚上不用吃火锅了,可以吃牛肉砂锅……正好前些时日司农寺下属的道官署送了粉丝来。
  这个时代也是有粉丝的,只不过不是土豆、红薯粉丝,而是绿豆粉丝,口感更好。
  目送马车远去,李善站在门外,突然才发现已经持续了五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怀仁。”
  “嗯?”李善正要回去,又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下车的是刚刚放衙的凌敬。
  人家都五十多岁了还天天上班呢。
  “你今日又没去?”凌敬也是无语,就算你去司农寺只是滥竽充数,也要做做样子啊。
  “凌公,怀仁。”苏定方低声道:“今日陛下召见。”
  “什么?”
  “什么?”
  凌敬和李善都脸色一变。
  第七百一十二章 召见(下)
  李唐建国,以关中为根基,占据西北一偶进而平定天下,自然少不了大量的降将,如今替秦王镇守洛阳的蒋国公屈突通曾任前隋长安留守,坚守长安,直到被擒。
  类似的降将太多了,有如尉迟恭这样的战场降将,也有如李世绩、程咬金、秦琼这样主动来投的,还有大量前隋旧人在宇文化及身死后入关来投,比如裴世钜、宇文士及等等。
  李渊刻意施恩,几乎是爵位大放送,就连名不见经传的常何都捞得到一个雷泽郡公……只不过后来这厮自己作死弄丢了。
  所以,时至今日,皇城内外,国公、郡公满地走,县公县候不如狗……这话有点夸张,但苏定方早前并无名望,在窦建德、刘黑闼麾下也并不受重视,入唐后虽然履历功勋,但如今只是一个左武卫将军,爵封临清县公。
  这样的角色在十六卫中一挑一大把,为什么会被李渊召见?
  凌敬第一时间转头看了眼李善,如果说苏定方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邯郸郡王亲卫头领的出身,显然是最大的区别。
  李善更是以此联想到了三日前李渊的召见。
  三人在书房里想了好久都找不到什么线索,凌敬还拿这个为理由说了李善一顿……若是马宾王在此,说不定有所察觉。
  李善大翻白眼,那厮就能看破内情了?
  第二日早上,李善犹豫了好久才决定还是去上班吧,陛下又不是秘密召见苏定方,自己缩在庄子里有什么用?
  “三姐。”
  “昨日父亲召见苏定方。”平阳公主今日身着常服,站在朱雀门边,笑着说:“放心吧,无碍。”
  李善先是松了口气,他还是信得过这位便宜姐姐的,随即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姐,出什么事了?”
  “嗯。”平阳公主随意点点头,“日后自然知晓……待两仪殿议事后,父亲召见。”
  进了司农寺的李善有点放心,但又有点坐立不安,有的事情在平阳公主看来或许没什么,但在自己这个已经投入秦王麾下的穿越者眼中,就未必了。
  没过多久,就有宫人传召,李善在赵元楷羡慕嫉妒的眼神中离去。
  一进两仪殿,李善就愣住了,除了李渊和平阳公主外,驸马都尉柴绍也在,还有应该也是刚刚被召来的苏定方。
  苏定方用简朴的言语叙说当年山东战事,正在讲述历亭夜袭,奔袭武城一战。
  “怀仁来了。”李渊招招手,笑道:“苏卿坚毅果决,你倒是好眼光!”
  “此战首在怀仁筹谋,次在定方率兵。”平阳公主附和道:“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剑走偏锋,不可惯用。”
  一旁的柴绍忍不住笑了,上首的李渊也忍不住笑了,他李怀仁剑走偏锋也不是一两次了,雪夜袭营,强行招抚,雁门出击,哪一次不是冒险?
  李善委屈道:“三姐,哪一次小弟都是被逼的……历亭一战,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待得天明,必然全军覆没。”
  “是是是,哪一次都是被逼的。”平阳公主哼了声,“那这几年就留在京中,少惹事生非!”
  “谨遵命。”李善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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