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莫行风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弯下腰想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陆知轻一把推开他,语调徒然变高:“滚出去。”
陆知轻冷冷地看着莫行风。莫行风假装听不到,弯腰去捡锋利的碎片。他的手在抖,一片片把碎片捡起来,捧在手心,丝毫不害怕会割伤手。
他唯一害怕的就是陆知轻赶他走。
莫行风死皮赖脸地呆在他家里住了好几个月,陆知轻烦他,每天和他说的话不超过五句,两个人简直就是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的陌生人。陆知轻没有理由赶一个和他有所牵连的精神病离开他家,他办不到,也不想费这个力气。
陆知轻并没有因为莫行风捡东西的行为原谅他一丝一毫。“这个是青月送给我的,现在好了,我唯一的念想被你打碎了。”陆知轻揪着莫行风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往他脸上挥了一拳,莫行风顿时鼻血直流。
“我,我不是故意的。”莫行风出院后口吃的毛病一直改不掉,讲话断断续续,明明已经组织好的语言到了嘴边却结巴半天说不出来。他很着急,他知道自己错了,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莫行风捂着鼻子,声音逐渐弱下来:“我睡、睡不着,我想,想去你的床……床上睡觉,不,不小心打碎了……”他眼里蓄满了眼泪,一边说一边往下掉。可惜陆知轻没有因此可怜他,厌恶的情绪反而更加强烈。“谁让你去我的房间了,这么一说你还是个惯犯?”陆知轻气得想笑,他和莫行风住在一起时早就告诫过他不要进自己的房间。
莫行风呆呆地看着陆知轻把碎片倒进一个小袋子里包起来,小心翼翼地装好。他的大脑转不过来了,死机了。莫行风见到过徐青月,徐青月活得好好的,毫发无损,至少不像他一样不人不鬼。他不明白,为什么陆知轻这么对他?
陆知轻放好珍藏的东西后,转身发现莫行风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好像傻了一样。他怒气更甚,拽着莫行风的衣领到门口。门外寒风瑟瑟,莫行风身上的衣服更是单薄。他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处境,急忙扒着门求饶:“不要!不要、赶,赶我走,轻轻……”
陆知轻松开他,回屋里翻找起来。莫行风以为他逃过一劫,深呼吸忍住眼泪,想撑起笑容讨好陆知轻,没想到对方把一袋子东西塞在他手里,骂了一声“滚”。
“带着你的药,你的病历本,你的东西,滚出我家。”陆知轻的胸口上下起伏,气得不轻。他受够了家里有这么个拖油瓶的日子,他真的恨极了莫行风。
莫行风摇摇头,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点机会:“我生病了,你不能……不,不能这样对我。”他的鼻血没有止住,血液和眼泪混杂在一起,看起来狼狈不堪。
没想到陆知轻听完这话笑了,笑得放肆,笑到让莫行风都害怕。他指着自己的左耳,嘶吼着:“知道这是什么吗,老子的耳朵,聋了,因为你被打聋了!你现在跟我装什么可怜呢,嗯?还有我的烧伤,我妈,哪样跟你莫行风无关!你该死,你应得的,你变成这样就是咎由自取!”陆知轻骂得越来越难听,脸上一片通红,生理眼泪随着他激动的声音悄然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轻轻,我、我对不起你。”
陆知轻把他推得离家门远了一点,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刚才的愤怒,反而是浓得深不见底的恨意。他最后对莫行风说了一句:“别恶心我。”随后把门甩关。
莫行风低下头,往袋子里扒拉着什么,好像在寻找陆知轻留给他什么特别的东西。然而他都快把袋子翻烂了,什么也没有找到。他想敲门,想说话,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东西,让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不是变态,他是真的睡不着。尽管每天都在吃药,可是莫行风依旧感受不到病情的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每天都头晕眼花,体力不支,他想要陆知轻抱抱他,可惜陆知轻只会当做没听见,然后丢给他一个背影转身离去。莫行风对着镜子,看着眼底的青黑,不人不鬼的样子让他自己都害怕。
陆知轻是他的毒药,也是他的解药。
“我、我真的睡不着,我想睡、睡觉……”莫行风喃喃着。他躺在陆知轻的床上,起码能让他感觉到一丝安全感。好像陆知轻就躺在身边,唱着安眠曲哄他入眠。只是他没想到,陆知轻开门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把玻璃雕塑碰碎了。现实里的陆知轻不会温柔的哄他,只会瞪着他,厉声责备。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大街上些许冷清。莫行风抱着袋子摇摇晃晃,他还没吃晚饭。旁边的快餐店准备打烊,莫行风想进去里面坐坐,这样能暖和些。他哈着热气暖手,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饭馆里没有人,他不必害怕会有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能安稳些。正在洗碗的小妹看见有客人来,漫不经心的说:“打烊咯。”
“我想坐会儿,您、您先忙,一会儿就,就走。”莫行风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讲完话,肚子毫无征兆地叫了起来。
他好饿。
小妹看出了莫行风的窘迫,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去厨房里端了个碗,里面有一根冒着热气的鸡腿。小妹递给莫行风,莫行风吓傻了,迟钝了半天才把碗接过去,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鸡腿很香,他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尽管陆知轻每天都不会饿着他,但他的舌头仿佛尝不出任何味道,味如嚼蜡。莫行风啃着鸡腿,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砸进碗里。小妹见了赶紧给他抽了几张纸巾,嘀咕着:“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