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团锦簇 第9节
过了一会儿,怀宇出来找怀瑾,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蹲着的呦呦和怀瑾,于是也好奇地蹲了过去。又过了一会儿,陶陶也出来了。她是看到三个弟弟妹妹都出去不回来,好奇地来看一眼,看着三个弟妹都蹲在那,她也好奇地蹲下来了。
谭丽娘忌讳着自己“寡妇”的名头,怕花易岩沾惹上什么是非,同他寒暄了几句就转身回家了,进了院里正要关上大门,就看到四个孩子都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们在干吗?”
作者有话要说: 热死啦热死啦热死啦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你们在干什么?”谭丽娘从大门转回来就看到四个儿女依次排开在墙角蹲着。
谭丽娘的声音吓了几个孩子一跳,立刻从地上站起来。陶陶认为自己是老大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吱吱呜呜看向身边的怀宇,怀宇有些呆本就不善言辞,直接看向了旁边的怀瑾,怀瑾小不点懵懵懂懂,又仰起头看向了身边的呦呦。
呦呦往旁边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堵有两个自己高的墙。她顺势仰头望天,天是蓝的,万里无语骄阳似火般照在大地上。说起来最近这天是热得不太正常。等她把目光转回来,正对上谭丽娘似笑非笑的表情。呦呦眨眨眼,知道谭丽娘已经猜出来自己在干什么,只能对着她讨好地笑。
谭丽娘给了呦呦一个嗔怒的眼神,呦呦当即觉得自己的心扑通跳了一下。哎呀我的娘哎,您这是对着自己的闺女,可千万别对着外人使这种眼神,容易让人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本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谭丽娘都已经迈开腿准备回屋了,怀宇这个呆子突然开口了,“小妹你刚在干什么?快告诉娘啊。”
呦呦:……哥哥呀哥哥,你可真是个呆子!
偏偏怀瑾也好奇地看了过来,脆生脆气地问呦呦:“是呀姐姐,你刚刚在干什么?”
呦呦伸出手捏了一把已经长了不少肉的怀瑾的脸,“你不知道我在干什么?那你为什么蹲在我旁边?”
怀瑾往旁边怀宇怀里躲了一下,呦呦这才看到这兄弟俩对视的眼睛,合着这是两兄弟故意的!呦呦瞪了他俩一眼。
怀瑾开口问了这句话,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谭丽娘也停下来了,转头看向呦呦,一脸的戏谑,似乎想看看呦呦要怎么回答。
呦呦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她在门后听墙角,就算她自己没脸没皮,还得顾忌着谭丽娘的面子呢。呦呦仰起头又看了一眼天空,啧,这天也太热了,一丝风都没有,好像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下一滴雨了。
“姐姐?”怀瑾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呦呦的答案,催了她一下。
呦呦回过神来瞪他一眼,也不甚严厉,“我刚在看蚂蚁,墙角那窝蚂蚁在搬家,排了那——么长的队。”然后仰起头看向谭丽娘,“娘,蚂蚁搬家是不是要下雨了啊?”
“蚂蚁搬家蛇过道,燕子低飞鱼冒泡。”谭丽娘念了句俗语,“说不定,说起来,好像也有挺久没下雨了。”
陶陶也也跟着点头,“嗯,而且今年比往年热,会不会大旱啊?”
“谁知道呢?你们不热吗?”呦呦抬起手放在额前搭了一个凉棚,转身往屋里走,“一家人站在大太阳底下,人家以为我们有病呢!”
回了屋,谭丽娘从西屋拿出二舅母送的那个礼盒,拿出那两瓶化瘀膏和玉肌露,分别给怀宇和陶陶涂抹上。
如此过了五天,怀宇脸上的淤青已经消失了,陶陶因为本身肤色白皙细嫩,脸上的青紫还有些痕迹,倒是谭丽娘,将两种药膏都给陶陶和怀宇涂了,自己没怎么涂,五天过去了,虽然消肿了可是脸上的淤青还一大片。
第七天。天气依然炎热,现在还不到五月,离盛夏酷暑还早,天就已经这么热了,再继续下去可怎么得了?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她一个才八岁的小丫头要想的,她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睡她的午觉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热喝水喝多了,才拍好枕头的呦呦突然三急起来,只好下炕穿鞋去茅厕。解决了三急从后院回来,才走到正屋门口呦呦就听到一阵地鸟叫声。她当下就停下脚步了。时值正屋,阳光炙热,一切生物都恨不得藏到地底下去,怎么会又鸟叫?
呦呦循声看去,就看到右边墙头上冒出一个圆形物体,仔细看了一下,哟,这不是花叔叔,怎么又爬墙头了?
呦呦刚想出声叫人,就看到花易岩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于是也收了声,然后往屋里看了一眼,看到谭丽娘没注意就猫着腰悄悄顺着窗户跟底下跑到院子右侧,压低生意对墙头上的花易岩问好,“花叔叔你在干嘛呀?”
花易岩鼓捣了一会,小心翼翼地从墙上放下来一个瓷瓶子,瓶子上拴着一根细麻绳,麻绳的另一头就在花易岩手里。
“接着。”花易岩也压低了声音。
呦呦伸手接住瓶子,然后听从花易岩的指示把绳子解下来,他迅速地把绳子拽上去收好。
呦呦手里握着瓶子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瓶子和二舅母送来的那瓶玉肌露长得好像啊。她攥着瓶子对花易岩晃了晃。
花易岩对着呦呦笑了一下,“县里没有卖玉肌露的,我托人在府城买的。”然后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给你娘用。”
呦呦手里握着瓶子连连点头,笑得像朵花一样,花易岩对着她的笑脸看直了眼,空中喃喃道:“像啊,真像,太像了。”
呦呦歪着头不解其意,刚想发问,就听到屋里有动静传来,立刻同花易岩摆手让他躲起来,要是被谭丽娘知道他爬墙头,估计更没戏了。等到花易岩躲起来了,呦呦也把手里的瓶子藏好了,她转回身,刚好看到谭丽娘从屋子里出来。
“娘。”呦呦叫了一声。
谭丽娘循声看过来,“在这儿干嘛?”
呦呦转了转眼珠子,往身后墙根底下一指,“刚刚有只大老鼠,顺着墙缝钻到隔壁家去啦!”
谭丽娘走到她的身后查看,果然墙底下有一个黢黑的洞,想来老鼠就是顺着这个洞跑的。她瞅了一眼就作罢了,又走回来拉着呦呦的手回屋里去,“没事,明天娘弄些泥填上就好了。”
墙另一头,花易岩听呦呦说有只大老鼠心知这是她在打趣自己,在心底摇摇头,刚想转身,就听到谭丽娘的话。花易岩能做到将军自然不只是靠武艺,脑子更是活络,当下就有了主意。
第二天早饭后,谭家的大门被敲响,谭丽娘出门一看,正看到花易岩右手提着一桶和好的墙泥,桶里还放着工具。
花易岩看到开门的谭丽娘露出一个笑容,“昨天一只老鼠顺着墙缝跑到家里去了,我和了泥糊墙,想着两家一墙之隔,就过来看看你们要不要帮忙。”
对于花易岩的情谊,谭丽娘不是一无所觉,反而心底明白得很,正是因此,她才想要同花易岩保持距离。
石头哥哥退伍归来,虽然失了一条手臂,可是人却依然是风华正茂,眉眼见甚至生出了些凌厉与威严,这是上位者才有的姿态,想来石头哥哥退伍前应该已有了不小的成就。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旁人眼里是非多的寡妇,还带着四个拖油瓶……石头哥哥实在不必在自己身上浪费光阴。
谭丽娘正想说“不用了我已经弄好了”,呦呦突然从门后蹦了出来,“哎呀,花叔叔你家有老鼠啊!老鼠会不会跑到我家里来,好吓人呀!”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夸张。
花易岩当然知道这是呦呦在给他创造条件,立刻了然地接话,“不怕不怕,叔叔这就去把老鼠洞堵上。”然后不等谭丽娘发话,直接进了院子走到两家相邻的墙下。
谭丽娘无奈,只好跟进来,走过去的时候还瞪了呦呦一眼,似乎在责怪她的多事。呦呦才不管那些,脸上带着欢快地笑容站在二人身后,不远不近恰好离了十步远。
呦呦其实是有着自己的心思的。缺了一条胳膊的退伍军人,带着四个拖油瓶的丧夫少妇,多么完美的搭配,怎么看怎么般配。更何况两人还是青梅竹马,有着少时的情谊在呢!最主要的,花易岩顶着她前世爸爸的脸呢!她怎么能眼看着别人嫁给她“爸爸”呢。
呦呦找了一个小板凳在东厢房门前坐了下来,双手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笑看着这副场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怀瑾过来了,也拿了一个板凳,在呦呦旁边放好坐下,双腿并拢手肘支在膝盖上下巴放在手掌上,也歪着头看不远处忙活着的两个人。
花易岩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一只手干活,可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甚至自卑,忍不住想要是自己还有两只手就好了。他蹲着身子,右手握着工具将堵洞涂墙从桶里挖泥,左边被系起来的袖子晃晃荡荡。此刻花易岩又有些庆幸右手完好,不然恐怕更费力气更丢人。
而谭丽娘,一直站在花易岩两步远的地方,安安静静地。
谭丽娘看着像是不言不语监工似的,呦呦却看出了门道。她是站着给花易岩挡太阳呢,虽然没有挡住全身,甚至还随着太阳的移动而悄悄地挪了挪步子。
一个墙根底下的老鼠洞再深也有全堵完的时候,花易岩恋恋不舍地站起来,非常遗憾地想这老鼠洞怎么不能再大一点呢?
没关系,老鼠洞的面积不够大,我们可以以数量取胜。不等花易岩问,呦呦就站起来了,指着东厢房的某墙角的某一处,“那里也有老鼠洞!”然后花易岩就立刻提着泥浆桶过去了,谭丽娘站在不远处瞪着她,呦呦却假装没看见一样跑进屋里了。怀瑾作为她的小尾巴,自然是跟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哈哈哈哈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呦呦回了屋立刻奔向墙边的八仙桌,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来咕嘟咕嘟就灌下去了。陶陶已然坐在炕桌边做绣活,她现在手里做的绣活是一件书生袍,怀瑾的。
呦呦自己喝完水又倒了一杯给陶陶,“姐,你休息一会儿,老做绣活对眼睛不好。”
陶陶也觉得有点累,就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水杯,却没有立刻喝水,而是对跟着呦呦进来的怀瑾说:“怀瑾,你倒杯水给花叔叔,天这么热肯定累了。”
怀瑾听话地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杯子出去了,陶陶这才转过头来嗔一眼呦呦,“就知道指使人做事,不知道心疼人。”
呦呦对着陶陶笑了两声,端起自己的杯子喝起水来了。陶陶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问:“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觉得能成吗?”
陶陶这句话问得呦呦吃了一惊,瞪大眼睛转头看向陶陶,“你都看出来啦?这么明显吗?”
陶陶轻轻推了她一下,“怀瑾都猜出来了,我再看不出来,岂不是还不如一个五岁的孩子?”
呦呦嘿嘿笑了两声,也凑到陶陶跟前,“那姐姐你说,有多大机会?”
陶陶垂下眼睛,摇摇头,低声说:“我不知道。”过来片刻,又抬起头来看向呦呦,“非得这样吗?咱们一家五口现在这样不好吗?”
呦呦看一眼陶陶,发现她眼神迷蒙着表情也是迷惑的。呦呦想到陶陶作为曾经被陈士梅捧在手心上的长女,大概能理解她的心情。
可是同时她还有另外一个顾虑,四个孩子中,自己和怀瑾当时还小不记事,陶陶和怀宇是经历过陈士梅和谭丽娘夫妻恩爱和陈士梅忘恩负义抛妻弃子两种状态的,怀宇是个男孩子心思没那么细腻,倒是呦呦,现在正处在青春期,万一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呦呦想罢,试探着问了一句,“姐姐觉得,有个父亲不好吗?”
“我们又不是没有父亲。”陶陶虽然声音很低,呦呦却听得清楚,她没想到陶陶对陈士梅的感情竟然这样深。
呦呦皱了皱眉,忍不住反驳道:“可是他已经抛弃我们了呀。”
陶陶沉默了,不再说话。
院子里花易岩已经将东厢房的墙根涂了一遍,还主动提出去西厢房和正房查看一下,把满满的一桶泥浆都用完了,这才提着桶准备离开。离开之前还纳闷,呦呦这个小丫头怎么跑了。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丽娘妹妹把她的帕子给我擦汗了!一想到这,花易岩就忍不住乐。
等谭丽娘送走花易岩回到屋里,就看到呦呦和陶陶一人端着一杯水沉默着相对而坐,脸上的神情都很古怪,不像是平常两姐妹凑在一起说笑,可是要说是吵架了吧又不像。
谭丽娘想了想也没有多问,小姐妹间的私事,大人还是别管了。
“陶陶过来帮娘和面,今天中午吃烙饼。”谭丽娘从厨房的架子上摘下围裙系上,朝里屋招呼一声,又吩咐呦呦,“去看看怀瑾去哪儿了,把人找回来。我前些天听你二舅母说最近人贩多着呢。”
陶陶和呦呦同时答应了一声,呦呦率先从炕上下来,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稍微停了一下,状似无意地说:“娘你今天挺高兴呀!”
谭丽娘不知道听到没有,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倒是陶陶对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谭丽娘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陶陶出来,忍不住又叫了一声,陶陶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到厨房来。
厨房里谭丽娘正在揉面,她指挥着陶陶把昨天买回来的那捆嫩韭黄和隔壁张婶送来的香椿芽洗出来,“今天吃烙饼,香椿芽用麻油拌了,嫩韭黄打几个鸡蛋一起炒了。”
陶陶正在洗菜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谭丽娘,却发现面板上的面似乎比平时多了些,“娘,怎么和了这么多面啊?天气这么热吃不完要坏的。”
谭丽娘手下揉面的动作不停,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大女儿,长得越来越像自己了。陶陶的葵水已经来了一年多了,今年已经十三了,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已经在说亲了。因为“守孝”,这三年里自己都不曾走动,更不知道这附近男孩子的情况,唯一一个张志林,陶陶似乎又不喜欢。别人家相看女婿都是男人去看,自己家这样,唉……
“娘,我问你话呢,你怎么盯着我看起来了?”
“哦,没什么,这不是你花叔叔帮着干了一上午的活,咱们不好留人家吃饭,我就想着他一个人不容易,咱烙些饼送过去,算是表达一下谢意。”
陶陶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谭丽娘是高兴的,虽然面上不显,可是语气却比平时欢愉了不少。陶陶不再做声,低下头继续洗菜。
等饼烙好了的时候,陶陶也已经把香椿芽、鸡蛋韭黄做好了,谭丽娘找了一个食盒,把两个菜拨了一半到盘子里,又装了十几张饼,饼都不厚,就是怀瑾一次都能吃两三张呢。
谭丽娘提着食盒有些发愁,这个食盒是红木的本身就挺重的,里面再放上些吃的,就更重了,只怕呦呦一人拿不动,刚想叫怀宇一声,却被陶陶拦了下来。
“我刚看怀宇在临字,还有两三张没写完,让他快点写写完好吃饭吧,”说着从谭丽娘手里接过食盒,“隔壁的东西我去送就行了。”
谭丽娘看着陶陶提着食盒走出去,总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只好转回头叫呦呦洗手放桌子准备吃饭。
呦呦看到陶陶提着食盒出了大门,想了想把刚从橱柜里捧出来的碗又放了回去,撒腿跑出了厨房,等跑到大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下了。站了一会儿,转回身回了堂屋,在谭丽娘奇怪的目光下继续刚才的事情了。
谭家的大门开在院子中央,离左右两家的大门差不多七八丈远,相当于现在的二十米,距离并不算远,陶陶提着食盒很快就站在了右边邻居的大门口。她站在门口往里看一眼,一座和自家差不多大的院子,正房四间,西厢房一座,没有东厢房。东厢房的位置上打着一个矮矮的窝棚,看起来像是以前用的,现在不再用了似乎正准备拆掉,窝棚周围都是些碎砖石。
陶陶刚想抬手敲门,花易岩恰好推门从房里出来,看到门口的站着陶陶先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随着他的动作,左边的袖子荡的更厉害了。
“你是陶陶吧?都长这么大了。”花易岩走到陶陶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一脸欢欣又带着小心翼翼地同她讲话。
谭家的四个孩子,他跟三个小的关系都很融洽,因为那天斗土匪的英姿两个男孩子对他都十分钦佩,呦呦同他也很亲近,只有最大的陶陶,每次看到他就躲起来,他想讨好都没得讨好。
陶陶站在原地,手中提着的食盒越来越坠手了,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没眼力价不知道接我一把啊,就这样还想给我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