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浓郁的挫败感
在奥威特乌斯的眼中,这里的人们,生活安详,平静,男男女女不需要为战争和危机而忧虑,只需要一心过好自己的生活。所以这里家家户户都很富裕,人人都有一副很好的体质,干净整洁,匀称而漂亮。
真的像极了他所知道的那些关于东方帝国的传言。
富裕而文明,繁盛而强大!
赵宋的很多政策和措施都叫他高呼赞赏,叹为观止。
比如那些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等福利机构,居养鳏寡,救助孤幼,这完全超出了他的大脑天际。
宋人的官府竟然还有余力来管这些闲事?这一年要花费多少钱财了。因为如此的一些机构竟然不是单单在一些繁华富裕的大城市才有,而是每个城市都设有。
以官府出资为主,地方贤达的捐赠为辅。
奥威特乌斯一开始听闻的时候,真的是人有些眩晕。
有种自己辛辛苦苦且还吃不饱肚子,别人却轻轻松松吃饱喝足的同时,还能拿钱来救济他人,这差距也太大了,直有种看不到对手影子的荒谬感觉!
“是啊,这里的政策太完美了,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妥善照顾,即便是那些孤寡老人和残疾,都可以得到照顾,在养济院衣食无忧的生活。”奥威特乌斯的一个随员赞叹着说。
“除了主的天国,没什么地方是尽善尽美的。大家别忘了这儿的乞丐,宋人是禁止乞讨的!”又一个人开口了。言下之意是说,中国并非没有穷人,而是禁止乞讨,所以才没有了乞丐。
“瓦伦斯说的对。这里没有乞丐,是因为中国人把乞丐都流放出去了。”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祖国在别人的国家的衬托下显得一无是处。
又一个人直接“揭露”了一个真相。
驿馆里的翻译会希腊文的极少,但是广州城内会天方文的白番却有很多。
奥威特乌斯他们队伍里有的是精通天方文的人。
所以这两天时间过去,使团上下人等对赵宋都多少有些了解。
后者在他们脑海中的印象,除了光芒愈发的灿烂之外,已经大致可见到一些轮廓了。
而不再是带甲百万,幅员万里,富甲天下,这些虚诞而无实际的形象了。
“那是因为在这个国家中懒人是受人鄙视与憎恶的,有手有脚,有劳动能力的人,为什么不能去种田做工?都完了我们在码头上所见到的那些移民了吗?他们不缺衣食,却仍要被宋人视为穷人迁居到海外,就更别说真正的乞丐了。”
使团内有的是被中国震动的人员,根本不需要奥威特乌斯亲自出面,就有人张口反驳。
而作为一名拜占庭的贵族,出使过不少地方的奥威特乌斯,早已经不再纠结中国与拜占庭哪一个更强大文明了。
事实都摆在人的面前,为什么要视而不见呢?
奥威特乌斯很清楚要看透一个国家的真实力量,决不能只靠自己的眼睛去自顾自的打量、观察一些很外在的东西,那固然很重要,但却并不全面,只会叫你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而漏掉许多更重要的内在细节。
就比如那翻译为他展现的大宋乾坤图,大致介绍了大宋的疆域。
驿馆里的这一幅图据说是今年的新制的新图。偌大的地图上,宋人的位置位于正中央,东方除了一条细虫一样的南北向列岛外,就是茫茫无际的广袤海洋。就跟欧罗巴的西侧大海一样,那里也有一条虫子,然后就也是茫茫无际的大海。
奥威特乌斯从地图上看到了大宋的南北各路和无数州府,看到了拜占庭,看到了塞尔柱,还看到了神罗。
这大体上算是一幅很详细的世界地图了。
但是,一个个被渲染成不同颜色的其他国度,有的一个国家里只标出了三两座城市,有的甚至只有一个简单的国名,连国都都不存在。
可以说是从东往西,越往西就越是出错。
是的,这幅地图上有很多的错误,比如说神罗,在欧洲,有谁会把神罗真当成一个国家呢?
可宋人显然是这么做的,而且他们还很重视这个国度。把之看做是与拜占庭媲美的西海唯二之强国。
奥威特乌斯听到那翻译如此说话的时候都差点笑出声了。
现如今的拜占庭帝国已经从危难边缘缓过了一口气,真正的国力也不敢说就能压得过神罗。
可是宋人怕不知道神罗已经分裂成两拨,正在相互大打出手吧?
而且拜占庭人需要看的不起神罗么?
他是不会犯宋人的错误的,不会‘认识’了地图上的大宋就只以为自己真的了解了大宋。
但不管如何,一个强大帝国的轮廓,已经印在了奥威特乌斯一行人的心中。
那占据了地图东部疆域的辽阔帝国,那个几乎染红了半个地图的辽阔国度,真的很能给人以压力。
同时,一项项与拜占庭有着冲突的规则也在不停的冲刷着他们的心。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很多人心里都会生出一股不是滋味的滋味儿,那是自己的国家和文明被人毫无置疑的碾压后的味道。
中国人的城市非常干净,在这里你闻不到刺鼻的臭味,也看不到一堆堆的垃圾,街面上更不会有随处泼洒的屎尿污水。
一个个垃圾桶和一整套城市卫生系统,让广州这座东方城市非常干净,就跟他们见过的码头一样干净。
那码头是奥威特乌斯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干净的码头,广州这座城市的街道也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干净整洁的街道。
如果说伟大的君士坦丁堡与西欧的诸多城市相比,后者简直有点像猪圈。那用西欧的城市来对比眼下的广州,他们则就是猪圈。
还有,作为一名有文化的贵族,作为一名君士坦丁堡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奥威特乌斯的眼睛还看到了宋人的教育系统。
拜占庭人非常重视教育,如今在位的约翰二世,以及他逝去的父亲阿历克塞一世,都在教育体系上花费了巨大的精力。
从最低的的初级教育到高等的精英教育,从基础的希腊语、拉丁文的书写语法,到法学、古希腊哲学、天文学、数学、医学和建筑等学科,拜占庭帝国的教育始终代表着欧洲文明的巅峰,包括景教的神学。
在对赵宋的教育体系有一定的了解之前,他对拜占庭帝国的教育体系充满自信。
因为在他们那里,只要一户家庭能够付出足够多的代价,哪怕是他只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孩子,都能够享受到初等的教育。
上一任皇帝阿历克塞一世除了大力支持国立大学和普通学校外,还专门开办孤儿学校,帮助无人照料的孤儿接受教育。虽然这位陛下非常的热衷于神学问题,写过多部神学书籍和论文,还通过立法大力提倡学习圣经。孤儿学校出来的学生一个个都是主的忠实信徒。
可这在中世纪的欧洲不就是一个神迹?
直到他看到了广州城内的官学,从基础的县学、州学,到各类的官办专业学校。
广州作为一个富裕繁荣的对外港口城市,这里的私学书院本就兴盛。
等到皇帝放开了限制,等到科举进行了改制,就更直接促进了同文馆、律学院、财会学院等大批民间私学的诞生与飞速发展,包括同文馆。
它们不止是对公,还兼顾对私、对商,身上或许占满了铜臭味道,但是在商贸繁荣的广州城,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谁不知道几家藩王都在广州设立了专门的办事处,更在一些私立学院入了股,设立奖学金。那些愿意跟随藩王的人,到了南洋就是官身!
而兴盛的私学反过来在某种意义上又促进了官学的迅猛发展。
奥威特乌斯又怎么能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朗朗读书声,在几年之前还根本不复存在!
他只看到了一所所数量众多的学校学院,看到了那数量众多的各科各段的学生……
心底里剩下的就只有一股浓郁的挫败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