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楚源抓着他的手,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可哥哥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果然,昔日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如今也成了有眼力见的帝王子嗣。
  “嗯。”
  楚源闻声明显低落许多,可虽然舍不得,但也知道楚晏不该留在那个虚假的“东宫”里被关一辈子。
  他邀请楚晏去前头的亭子里小聚,拿出准备衣物和盘缠,还有一些路上吃的点心,本来还好好的,最后时间要到了,才哭哭啼啼地说着不舍。
  楚晏却欣慰地摸摸他的头,“你好好照顾自己,保全自己最重要。”
  楚源抹了一把泪,忍下哭意,“嗯,我都知晓。到时候晏哥哥也要多写信回来,只要哥哥一切平安,我就没什么担心的了。此行远涉他乡,兄长定要珍重。”
  “嗯,你也要平平安安,一切珍重。”
  真情别时难言二三,楚源哭哭啼啼地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楚晏撩开车帘,向他挥别。
  故土家乡,旧友亲朋,如今到了一一惜别的时候了。
  楚晏一直回头望,直到树林遮住了那长亭,遮住了楚源的泪眼,再遮住了京城那巍峨压抑的城门,他才抽回身。
  落手时却碰到了腰间温润的同心佩,他托起这块玉佩,那个人的身影也浮现在眼前。
  第二章 顾长宁
  楚史记载,二十五年前,楚姜四十三年,姜国实力达到鼎盛,开始吞并各国。梧国为了避战,送刚生产两月的王夫人和儿子作为人质前往姜国。姜梧两国就此定有盟约,以王夫人之子取名「长宁」,而同年年末,宫中歌姬出身的宠妃林氏怀孕,次年夏末诞下一子,赐名「晏」。
  此所谓「海清河晏,永世长宁」。
  “楚晏!”一身红袍的顾长宁朝楚晏的书房边喊边行。
  四四方方的窗棂框着里头正执卷的楚晏,他周身绕着一缕线香,听到顾长宁的声音才抬头望出来。
  那个时候的他面色与如今大不相同,虽然母妃出逃,让他成了最不受宠的皇子,但无功无过,便也无忧无虑,整日面上都带着笑,跟着顾长宁到处玩闹。
  顾长宁趴在窗前,“今日猎了兔子,晚上烤着吃怎么样?”
  “那不如叫上袁冼?他最会烤兔肉了。”
  “就知道你不会吃独食,我已经让人去叫了,还有徐锦逢那小子,也一并叫上了,你这回可不能说我小气了。”顾长宁一双鹰眼里此时却尽是孩子气,仿佛是被楚晏管教着似的。
  逗得楚晏放下书卷连连夸了几句,才给这只大狮子顺了毛。
  夜里几人把酒言欢,最后袁冼醉乎乎地被兄长接回去,而还是伴读的徐锦逢会待到深夜才偷偷离开,顾长宁则是借着醉酒留宿楚晏殿中,这些已是常事。
  殿中烛火微动,窗外明月朗照,换上寝衣的楚晏给顾长宁端来一碗厨房做的醒酒汤。
  “若是不醒酒就歇下,怕是日后容易痛风。”他轻声劝道。
  顾长宁只盯着他嬉笑一声,乖乖接下喝光。
  “等等,”他拉住要走的楚晏,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块雕有鸳鸯的同心佩,“明日就是你的生辰,我知道因为你母妃,宫里不许给你过,也不许送礼。但既不是今日,那几个好友饮酒烤肉,也没人敢说什么,这个也不能当做生辰礼,就当做是...”
  “是什么?”
  同心佩的寓意实在明显,楚晏也并非不知顾长宁的心思,却在这关键时刻偏生出坏心,只想听他亲口说。
  顾长宁别扭地把玉佩塞进他手里,温润的触感顿时沾了满手。
  “这是我父王给母妃的定情...信物,所以我也给你...”他的面上虽然依旧镇定,耳朵却红得透亮。
  楚晏眨眨眼,“给我做什么?买我的醒酒汤不成?”
  床榻上的顾长宁见他装蒜,一下羞恼了,伸手来抓回玉佩,却被楚晏反手逃开。
  “诶,送出去的信物泼出去的水,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你明明知道…还要耍我。”
  他拈着玉佩贴身收好,“只是想听你亲口说而已,谁知道世子殿下这么容易害羞呀。”
  这话刚说罢,话里的笑意还没荡开,楚晏整个人就被顾长宁翻身压下。顾长宁漆黑的发丝垂落在楚晏的脸上,弄得他有些痒,好不容易拨开头发后,却正对上顾长宁那双毫不遮掩的眼睛,楚晏一下就红了脸。
  “三皇子殿下不也一样吗?”顾长宁的性格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吃亏,既然楚晏耍他,他也得看楚晏吃瘪才行。
  楚晏不肯再看他,别开一片绯红的脸,月光从透过窗纱,平和地洒在他的手指上,眉间眼底却并非平静,任谁来看都是情动。
  顾长宁一时语噎,眼巴巴地松开他,后者像是方才在如坐针毡般从床榻上起开。
  “胡闹,赶紧休息吧。”楚晏的语气里还未平息波澜。
  可手却还被顾长宁紧紧抓着,“将来我们去梧国如何?带你去看梧国的壮阔雪原。我常听母亲念起,大概是真的美不胜收,怎样,要不要以后一起去看看?”
  楚晏从来没去过梧国,也对雪景不感兴趣,但顾长宁一双墨瞳就这么直勾勾地望向自己,好似心里陷进了温泉一般,竟也有了几分期望。
  “好,若是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
  顾长宁把他的手环进掌心,轻柔地笼着,每一个字都沾着呼之欲出的情谊:“楚晏,我不求你我共白首,但求两心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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