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他按下墙上的中央空调开关，走进厨房果不其然就见到陈珍妮正满头大汗地炒着菜。
  于是靠在门边就抱怨了起来：“不是让您做饭的时候把空调打开嘛， 这35度的天气闷在这40度的厨房里，哪天非得给你闷出个好歹来。”
  “那客厅的空调也吹不到厨房来，开了也是浪费。”陈珍妮关了火把菜装盘，转身递给祁墨，“大周末的也不在家好好休息，一大早又跑哪儿去了？”
  “我去……”祁墨顿了顿，脑袋转了个急弯道：“我看房子去了。”
  “看房子？”陈珍妮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祁墨有些心虚地转身把盘子拿到饭厅去，“这不是这半年来我实在太忙了，三天两头的也不着家，我知道您经常都会等我到很晚，一方面我不想看您这样，一方面我也想搬到离队里近一点的地方，这样少了路上通勤的时间，我也能多睡会儿。”
  陈珍妮匆忙洗掉手里的炒锅，追了出来，“那你准备搬去哪里？搬出去了没人帮你做饭洗衣服不是更不方便吗？”
  “这个您就放心吧，我早上出去的时候碰到沈雨清了，他听说我在找房子，说他那里正好有个空出来的房间。”
  祁墨双手揽上陈珍妮的肩，“你也知道他那个大少爷，平时起居都有专门的阿姨照顾，我也正好跟着蹭一蹭，而且我想着我俩平时一起上下班的话还能省点油钱，多好！”
  “你要搬去跟雨清住？”陈珍妮有些狐疑地睨着他。
  “怎么？您不是很喜欢他吗？难道还不同意我跟他走太近啊？”祁墨一把拿捏住陈女士。
  果然，陈珍妮马上就松口了：“那倒不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我的妈哎！我是要交房租的！”祁墨把陈珍妮按到餐桌前坐着，自己转身到厨房去拿碗筷。
  “祁墨。”陈珍妮忽然转身语气严肃地叫住他，“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没放弃追查害死你爸的那些毒贩？”
  祁墨的脚步一顿。
  陈珍妮一下子就看出来他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她的儿子，他的每个小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腾地站起来走到祁墨面前仰起头拧着眉看着他，“为什么？”
  祁墨垂眸叹了一口气，“妈……”
  “为什么啊？你是觉得我失去你爸还不够，还想让我再失去一个儿子吗？”
  陈珍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从你从瑞京回来的那天我就跟你说过，别查，别再去追究，那些人都是亡命徒，咱们惹不起的！就算真的查出来了又能怎样？你爸还能活过来吗？非但你爸不能活过来，你还随时都可能搭进去自己的命！”
  祁墨看着陈珍妮发红的眼眶，一颗心酸软得一塌糊涂，于是他跟陈珍妮说了一半的实话——
  “我今天碰到了一个人，我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他，他叫杨天启。”
  “你说什么？杨天启不是……他不是当年跟你爸一起牺牲了吗？”陈珍妮瞳孔震颤。
  “他没死，但他现在过得比死还惨，当年他被毒贩强制吸毒，这么多年都没有戒掉，也不敢回去认妻儿，只能自己躲在一个小破屋子里独自忍受着毒品的侵蚀和思念妻儿的痛苦。”
  祁墨说着，眼眶也热了起来。
  他抓住陈珍妮的肩膀诚恳地看着她，“妈，我记得我当时也跟你说过，如果那些人从此以后夹着尾巴做人，那我可以从此不追究，可是你也听到了，他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残害别人！如果这些人不除，还会有很多像杨叔这样的可怜人，那么我爸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了！”
  陈珍妮看着祁墨的眼睛，胸口快速地起伏着。
  半晌，她用力拨开祁墨的双手，激动地反驳道：“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我不是圣母！这世上有那么多可怜人，但我管不上他们！为了成就我丈夫的正义，我已经当了一个可怜的妻子！我不想！我也无力承受再成为一个可怜的母亲！”
  陈珍妮一直都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人，平时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大，永远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从小到大也不曾打骂过他们兄妹俩。
  即便是父亲去世那段时间她情绪最差的时候，也没见过她冲谁撒过气。
  祁墨第一次见到她这么激动。
  她看着母亲泪流满面伤心欲绝，如鲠在喉，纵使有再多正义的说辞也无法再说出口。
  陈珍妮上前一步抓住祁墨的手，语气几近恳求，“儿子，人活一世，可以有追求，但是首先要活着！你喜欢当刑警，喜欢查案，我虽然时常担心，但是我也从不拦着你，你答应妈，你就好好当你的刑警，你想为多少可怜人伸冤我都不拦着你，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主动去追究了，好吗？”
  祁墨无言地望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陈珍妮接着道：“妈这一辈子没有别的追求，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只希望你跟文文能平安、健康、快乐地活着，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这已经是莫大的追求了。
  祁墨扯了扯嘴角，安抚地反握住她的手，“我答应你，不再追查过去的事情，但是……”
  陈珍妮目光一紧。
  祁墨的大拇指摩挲着陈珍妮有些粗糙的手背，“但是，我还是要搬出去，原因我刚刚已经说了，你也说了，你是支持我的刑警事业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