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利亚姆很容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如果演员的演技堪忧,最容易的应对措施就是想办法调动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在戏里戏外尽可能保持一致。
说白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这些年轻演员在镜头外也一样讨厌他。
但现在让他扮演一个性格糟糕的家伙已经来不及了。
奥斯蒙德也清楚这点,改变与讨厌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需要大量的时间让年轻演员们接受并且笑话利亚姆是个人品道德“败坏”的烂人。然而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一周左右。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利亚姆沉吟了片刻,突然说道。
第92章 一些
“演不好坏人, 也许是因为写在纸上的恨意与恶意太过单薄。几个形容词描写下,他们清楚自己是坏人,但为什么坏, 有多坏,没有参照物。”
“你的电影不是童话, 奥斯蒙德,只有童话才会黑是黑白是白。《失乐园》的剧本我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我理解你想要的是个什么故事——正在进行的现实中,选择某个时间, 某个地点,放下运行中的摄像机,成为观众窥窃现实的视角。”
利亚姆跪坐在沙发上,双臂搭在沙发背上,看向站在沙发背后将窗帘重新拉上的奥斯蒙德, 清澈的眼眸一瞬也不眨, 继续说道:
“现实生活中哪怕是坏人也不会脸谱化,他们做事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并且拥有自己人性化的一面与罪恶感。但即便有规则与类似人的一面, 他们依旧会克服自己的内疚与罪恶感,像畜生一样遵循本能做事。”
奥斯蒙德的动作一顿, 回过头看向利亚姆。
原来如此。
演员缺乏经验,无法表现出纯粹的恶,无法掌握适量的度是正常的。
但这和利亚姆与他们的关系无关。
有些导演会选择在剧组带头孤立个别演员或者在电影拍摄期间让演员们进行彻底的角色扮演。奥斯蒙德的想法也与此类似, 通过让利亚姆扮演一个坏人, 将其他演员的情绪带入拍摄之中。
库布里克在拍摄《闪灵》时, 曾经为了一个镜头喊过127次ng,只为了让女主角展现出最真实的崩溃。
弗朗西斯·科波拉在拍摄《现代启示录》时将演员锁进酒店房间里整整两天, 强迫他不停地喝酒。
希区·柯克在拍摄《惊魂记》时将女演员锁在淋浴间里六天。
黑泽明因为不满男演员的惊恐对男演员使用真箭射击。
越是技艺精湛的导演,越喜欢精益求精,通过各种手段迫使演员表演出他们想要的效果。
但,嘴上说归说,奥斯蒙德不可能真的让剧组的演员孤立利亚姆,对他进行言语和身体上的攻击。
何况,即便是真情实感地恨某个演员,其它演员就能够因为恨做出如同校园暴力那样的霸凌行为吗?他们会因此把握好“恶”的“度”吗?以量词形容比拟,他们清楚自己该抱有多少恨意吗?
答案是否定的。
身为导演,奥斯蒙德此刻该做的不是搞垮几个演员之间的关系,而是该帮助演员掌握好他们表演的力度。
什么样的表现是善,什么是小恶,什么又是这部电影需要他们表现出的恶。
演员演不好故事,只有一个两个还能说是演技的问题,但大家都出了问题,只能说明是他的剧本和故事缺少了什么。
就像利亚姆所说的那样。
什么是恶,也许他一开始就搞错了。
真正的恶不是他误以为的那样纯粹,恶人不是没有善恶观,他们并不都是反社会人格,毫无同理心与罪恶感。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他并非将出轨和犯罪视为不该受法律和道德约束的行为。相反,也许正因为他清楚,才会于法律与道德的边缘试探,从背德与打破规则中获取乐趣。
《失乐园》中的加害者并非是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别人带去什么灾难性影响的天真孩童,他们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奥斯蒙德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去,快步走至桌边,抽出纸笔,飞快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很快,他手中的炭笔就在纸上勾勒出一副分镜草稿:
一只猫被困在房顶,几个学生找来梯子和纸箱试图将它救下来,老师与其他青少年围在下方,担忧地看着他们的举动。与此同时,有一个男孩远远地望着他们,表情满是疑惑和不解。
奥斯蒙德抿紧薄唇。
这是一个额外添加的镜头,一副透着暖意的温馨图画。
可以帮助年轻演员们把握“善”与“恶”的尺度,让他们区分自己的情感,给自己划定一个负面情绪的最低底线,在此基础上加深恨意。并且尽力不将私人情绪带入拍摄。
同时这也是一副最荒诞的画面。
证明他们有着自己的善恶观。
这些披着人皮的施暴者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善心,他们会对不慎陷入困境的动物伸出援手,就像是几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
但另一方面,他们依旧是对同学拳打脚踢污言秽语的施暴者。
这种极为冲突的不合理却延伸出了几分诡异的真实感。
90分钟的电影注定了几个施暴者无法展开属于他们的故事,但这简短的画面却在顷刻间丰富了他们的人设,让人忍不住思考,他们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在生活中到底是什么形象?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