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善变的人心不如狗

  “进来吧!一个人在外面走来走去多无聊,进来陪我说说话。如果不想陪我,我就回卫府了。”卫初晴丢开银针,把手里染了血迹的帕子仍在了床底下,好整以暇地说道。
  心里默念三声,要是对方不理她,那就回卫府了。
  她念了第一声,房门开了,一个高瘦的人挡住了外面一些光线,轮廓很清晰,正面倒是模糊了。
  卫大小姐歪头去看,像是要靠在别人的肩膀上,脖子折出优美的弧度,默默地看着对方,总爱挂在脸上的笑容又绽开了。
  她笑起来就像春天来了,暖到了心尖,像座灵秀轻逸的小城。
  “算你够朋友。”大小姐嘟嘴,轻声呢喃着。
  来看望她的人是琦云,这个沉默寡言,又孤傲如云的人,在从前都是站在她所看不到的地方,但现在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她想到了有些人从前总是把她放在身边,时不时地让她多陪对方一会儿,那时她答应了,满足了对方的需求,可现在她不被需要了,被静置了在一旁。
  如今她去靠近,被屡屡拒绝,仿若她在自作多情似的。诶!这样的她真不像自己了,大小姐虽说厚颜无耻,但也不会做胡搅蛮缠的事。她是要装逼成神的,又不是来做深闺怨妇。
  或许从前她还需要他的庇佑,但眼下她并非不能自保,也不需要借助于婚姻来做生存保障。经过刚才的事,她无法保持从前的心态了。既然不合适,大不了分道扬镳,你要宝藏,我立马替你去找,但从此以后,咱们就互不相欠了。
  她这条小溪流开始躁动了,欲要越过阻在眼前的大山。感情就像河流,它从不静止,它不会为凄美的落花而停留,也不会为高山平地而阻拦。
  谁让这座高山有漏缝呢?原本以为它密不通风,只进不出,但现在想来,事实上是她误会了。
  大山也会受感情影响,并不是坚不可摧,或许它就是一个禁闭尘封了自己的结界,时候到了,它也自由了。
  我不能贪心,追求自在逍遥的同时,让别人守在围城里,寂寞等待。
  “你想做什么?”询问声打断了某人的胡思乱想。
  外面的天色已暗,看来她出神了不少时间,人一旦闲下来了,停下手边的事,岁月就跟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很不开心,那些让我不开心的人,我也不想让她们开心。”卫大小姐缓缓低头,眼里露出邪肆的笑意,浑身燃着仇火。
  “那就教她们一个道理。”琦云走到她面前,伸手道:“带上我。”
  卫初晴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知道我要找谁算帐么?”
  琦云按着她的肩头,淡淡说道:“我知道。”
  卫大小姐哈了一声,欣悦而笑,她说:我真的快要爱上你了,咱们还挺合适,心有灵犀。琦云没回话,如常一般沉默。
  卫初晴收敛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是认真的,你就不考虑一下?你要是不想招婿,我可以嫁给你。”
  琦云皱眉,“很多人知道你的心思。”难道这些人你都想嫁?
  这是在说我没有城府吗?天真单纯得让人一眼看透是吗?卫大小姐撩着发鬓,冷冷一笑,“他们猜中了我的心思,但个个都假装不知道,我做什么,他们从不认可,彼此不能理解,不合适一起搭伙作伴。”
  琦云又说:“王爷是个好人。”
  大小姐静静看她,轻声说:“他很好,不说才华,品行便是数一数二,包容宽恕又有责任心,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可是我真的好苦恼,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经过了那么多事,遇见不同的人,我无法让自己专致。”
  卫大小姐这次说了很多正经话,也许她真的不是没心没肺,任性孤傲的人。她自厌自弃地说道:“我算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虚伪,矫情,多情,花心,还很贱。”
  大小姐唉声叹气地垂着脑袋,像是一只干败的公鸡:“我做不到始终如一,你们的要求对别人来说很简单,但对我而言就是刻薄。你要是不能理解我,就当我没说刚才的话,我们还是好朋友。”
  她竟然是认真的,还真想过找个女人过日子。琦云愣了,放在她肩头的手迟疑了一下,然后收了回去,“我有喜欢的人了。”
  就知道你是个妻奴!卫初晴嘲讽一笑,心里有些失落,她真的快要疯了,都想破罐破摔,打算出柜了,连基佬都拒绝她了。
  那就这样吧!大小姐把糟透了的心情与乱麻一团的感情揉捏成了一起丢进了心里最阴暗的角落,让它们腐朽,不去理睬了。
  “你倒是个专情的好人,从一而终,虽然傻傻的。”大小姐又嫉妒又佩服,然后爬下了床,在盆舆里洗了把冷水脸,让神智清醒一下。
  “她只有我一个,我不能辜负她。”琦云还是说得那么直接,不管是不是在说煽情的话。
  “诶!我这个坏人却做不到……罢了,不说这个了。”卫初晴挥去了烦恼,重新振奋了精神,看着外边的夜色,露出做坏的笑意。
  “夜黑风高,合适做一些刺激好玩的事。孟孟,咱们做一回夫子怎么样?”她又恢复了恶霸大小姐惯用的邪痞姿势,抱在双臂,走出了房间,走路时双脚外八,又开始朝无耻的道路飞驰而去。
  她已经在任性狂傲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糖人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零嘴,它广受平民百姓的喜爱,很多人吃过它,也知道它背后的传说。当它的故事再次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它便少了一份纯真,而是蒙上了沉重之色。但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女子讲述故事的时候,脸上带着向往与憧憬。
  “七玄的太祖为了巩固凌氏江山,他造了一个寰阆阁,在里面封赏功臣武将,在觥筹交错之时,暗下杀机。很多人死了,只逃出了四位将军。这四位将军流落民间,他们唯恐皇帝再下毒手,不敢回京都复任,而是隐姓埋名,做了贩夫走卒。”
  “一个出家,一个入道观,一个做了私塾先生,还有一人做了货郎,他天天挑糖儿担子换破烂,受尽了人间疾苦,体会了事情百态,他做出了各种各样的糖人,有小鹿、小狗、小鱼,小鸟,还有一只小狐狸。天上飞的,地下游的,他都吹得出来,他的嘴皮很厉害。”
  这个说故事的女子自是卫雨蓁,她的案头摆放着各种形状的糖人,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她手上的苇杆还沾着一点糖稀,小炉子里还有热糖稀,然而她已经大功告成了。
  “很多事以小见大,很多东西都是潜移默化的,这个吹糖人的将军是四人里最勇敢的,他在高祖时代再次回到了京城,复位做了神户侯。”
  “他能够有那样的荣光,是凝聚了万民之愿力,他很明白江水与舟船的关系,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者要爱民如子,为臣者要以身作则,万民典范,他是个了不起的政客。”
  卫雨蓁故事里的神户侯,便是一代战神李忠信,他的后代也是位猛将,文韬武略,腹有经纬,他的孙女更是个传奇女子,李氏一门尽出奇才,一度是野心家梦寐以求的左膀右臂。只是锋芒毕露,易遭人嫉,李忠信的儿子李崇明急功近利,野心勃勃,才会悲惨收场。
  “有人说他赌错了注,当初不该站太子一列,有人说他权倾朝野,威胁到了新帝,又有人说他假公济私,为了保全淮清王的黄营,阻碍了兵制的改革,才会被抄家流放。可他是个文韬武略,才华横溢的能者,大丈夫有理想抱负无可厚非。”
  只不过是生不逢时罢了,当今的圣上比他更厉害。如果国主昏庸无道,那么就是这些有能者当道的时候了。但谁让这个皇帝精明强干呢?卫雨蓁摆弄着糖人,她把小鹿放在正中央,与小狗并列,再把小狐狸放在小鹿的面前,小鱼儿被藏在了桌底下,还有一只硕大的雄鹰握在她的手里。
  看她说了那么多,又做出这般奇怪的举动,一直静默在旁的下属开口了:“主子,想做什么呢?”
  卫雨蓁伸指在鹰爪上轻抚,仿佛胜券在握,收住了雄鹰,起身走出了密室,“台面上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干净,该走的没走,不该出现的却出现了,我又去搅和什么呢?”
  她发出了一丝冷笑,带着一种压抑的狂热,幽幽暗暗得令人毛骨悚然,“如今世上之事变化太多,好事多磨,真是越来越精彩好玩了。”
  风雪来个始料未及,过去的足迹早已掩埋了。我又在寻找着谁?穿梭在轮回之境中,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影子。
  “人真是善变,我快忘记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一边执着,一边忘记,但究竟为什么会这样?谁能给她个解释呢?
  卫雨蓁怀着困惑,心思比困惑要复杂多了,她虽然什么都不做,看似很清闲,可也是个烦恼人。
  便如此刻,又有一件让她烦心之事。
  “二小姐,不好了,夫人与老夫人出事了……外边有衙差来通报,传你去京兆府一趟。”来通报坏消息的是妁药,她的贴身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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