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狸变的 第73节

  “可是有毒......你没关系吗?”应落逢问。
  闻丹歌转过身蹲下,用行动表明:“无妨。”
  “我会配解药的。”他看着她易容后略显别扭的宽阔脊背,轻笑
  柔软轻盈的躯体覆上来,像一片羽毛落在石头上。闻丹歌平稳地走着,明明无风的密道里,偏有暗香浮动,掠过她的鼻尖。
  不是脂粉和香水味,是一股草药的味道。大约是因为兼任病人与医者的缘故吧。这么想着,不免向上掂了掂,得出结论。
  还是瘦了。等一切结束,她一定要把他的身体养好。
  如果一切能够顺利结束。
  【作者有话说】
  怎么像是flag呢(探头探脑)
  第95章 破绽
  ◎她并非不可战胜。◎
  淌过水廊, 眼前浮现一扇紧闭的石门。石门缝隙处布满青苔,两边放着油灯的烛台却很干净。闻丹歌旋了旋烛台,“咔哒”一声,石门露出一小块凹槽。
  应落逢发现凹槽和令牌的形状十分契合, 将令牌放入后, 石门缓缓上移, 激起一片尘埃。这里空置依旧, 灰尘的味道并不好闻。应落逢不自觉咳嗽几下,闻丹歌便把他之前递给自己的香囊还了回去,道:“退后。”
  他略微后退半步,却不肯多退。仿佛在与她暗自较量: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被你落下。
  闻丹歌唇边绽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忽然眼神一凌, 挥剑劈开暗处射来的冷箭。应落逢反应过来, 立刻退到安全的地方触发结界符, 尽力自保绝不给她添麻烦。
  所幸这几支冷箭并不厉害,迎魁几下便将其击落。应落逢快步走到她身边, 仔细打量起这里,微微蹙眉:“这地方有些眼熟......好像曾经见过......”
  闻丹歌没有出声催促他回想,因为她知道,他能觉得眼熟的地方,无非是前世受虐的那几个笼子。思及此处, 她抽出几张炎符贴在油灯下,触碰墙壁的刹那, 炎符归于虚无, 但应落逢还是明显感受到, 空气里的水分渐渐稀少。反倒是地底的岩浆, 更沸腾了几分。
  这一路闻丹歌施了不少炎符, 心思也很简单:没有什么是放一把火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放两把火。
  她似乎有心培养自己与火道的联系?应落逢抽回思绪,重新把目光放在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势室中:前世二堂主与蛇长老势均力敌,他的血肉也有很大一部分落入他们口中,为了保证“新鲜”,他时常出入他们的寝殿。但对这个二堂主亲点的“老地方”却浑无印象......不、不能说浑无印象,有一点稍纵即逝的灵光,等他去抓记忆,却又了无踪影。
  “落落,我们可能要先出去了。”闻丹歌握着手中的小纸人,神情凝重,“那边快要结束了。”
  也就是说,二堂主要来这个老地方了。
  应落逢咬着下唇,指甲陷入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月牙状印子:究竟是什么地方......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他隐约觉得,和这个地方有关的记忆,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可他回想的举措无疑触发了内心深处的回避保护机制,那是为了不让他陷入噩梦,身体自发产生的机制。每当碰到这层障碍,心底就有个声音出来提醒他: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那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耳膜深处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闻丹歌察觉到他的异样,飞快制止他的动作,发现无用后立刻尝试着唤回他的神智:“落落?落落!不要想了,我们先出去。”
  然而,应落逢始终闭着眼眉头紧锁,额角留下豆大的汗珠,一副痛苦的模样。与此同时,手中的纸人彻底没了起伏,在纸人作废的前一秒,蛇长老的冷笑在两边重合:“二堂主,这下你可看清楚了?包庇叛徒,按魔律,当绞之。”
  原来纸人并不是自然失效的,而是蛇长老发现后命人撕碎的。他早在看到他二人的第一眼就发觉了异样,倒不是易容出了破绽,而因为应落逢的血香。
  早在破庙那晚,蛇长老就凭这股血香拆穿了他的伪装。经过洗髓之后,应落逢确实摆脱了炉鼎体质,但别忘了,他还是九尾狐。
  蛇长老认得他的气息,即使已经和从前的味道有了很大不同,但在闻丹歌经过他面前,腰间香囊掠过鼻尖时,他肯定了。
  这个伶俐的巡逻小魔,就是那只跑掉的九尾狐。此时蛇长老不得不开怀,想起人间广为流传的一句老话:得来全不费工夫。
  二堂主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认为自己的外甥被人掉包了,可看着蛇长老提起来的行为可疑的传讯纸人,他不得不跟着来这一趟。
  石门大开,以蛇长老和二堂主为首,一群乌泱泱的魔列阵排开。而他们这边,应落逢还困在回忆里,闻丹歌一手搀着他,一手作诀,迎魁直立于身前。
  蛇长老金黄的竖瞳绽开一道诡异的血光,吐露出分叉的蛇信。华美衣袍下,一条泛着冷光的蛇尾来回摆动,表明蛇尾的主人此时心情大好。二堂主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他沉着一张脸,目光如刀刃一寸寸剜过闻丹歌,仿佛在最后一次确认,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外甥。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
  迎魁骤然出鞘,二堂主快刀跟上,两柄玄铁相撞发出铿锵巨响。二堂主气红了眼,随着一声“啊啊啊啊啊”的怒喝,快刀向上掀飞迎魁,却又在即将穿过石门的时候被剑风逼退。
  一众魔里除了蛇长老,均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甚至有一二低微者,直接落入有毒的水廊中,发出几声惨叫。
  蛇长老微眯眼瞳,眸中飞快闪过几缕黑雾,这是他在分析局势时常露出的表情。他看得出眼前这人与数月前大不相同。如果数月前他们还有或可一战的实力,那么如今,她就是一柄完全出鞘的宝剑,其锋芒之盛,只要稍稍靠近,便会有割手之患。
  但奇怪的是,她的剑气似乎比之前更薄?蛇长老并不擅长用剑,因此无法立刻给出判断。但二堂主这个莽夫恰好会用刀,只要用他试上一试,答案自然揭晓。
  他示意身后众魔不要轻举妄动,任凭怒极的二堂主疯狗似的挥刀。闻丹歌依旧在原地任凭应落逢倚靠,眼神却一寸不落地紧跟剑影,手势不断变化,似乎隔空控制着剑势。
  二堂主的刀快且狠,这是他在万魔窟里练出来的本事。弯月般的弧光划过,紧贴着薄刃劈过去,闻丹歌眸色一沉,迎魁霎时分身挡下这一击,甚而还有分身朝着蛇长老而去。蛇长老拂了拂袖,剑光在接触他的瞬间消弭。他面上一愕,回头发现自己的手下果然有不少中招,纷纷倒地。
  她不仅能从容应付二堂主的刀,甚至还有余力对自己声东击西。蛇长老忽然动摇了自己之前的判断:她真的,弱了吗?
  一个更致命的问题接踵而至:她真的,是可以战胜的吗?
  剑光大盛,即使不在她手中,她依旧将迎魁使得出神入化。其实闻丹歌并不如蛇长老想得那般轻松,论刀,二堂主是她遇到过的最老辣的对手,远在汪伋之上。
  如果说汪伋的刀法是纯粹的,那么二堂主在纯粹之上又添了许多狠劲。他的狠辣是实打实用鲜血和尸体堆出来的,因此与他交手,闻丹歌亦毫无保留。
  他敢铤而走险,她便敢剑走偏锋。一次又一次交错,却屡屡被她化解,甚而反客为主剑锋逼人。二堂主在硬生生扛下她一剑后,收刀后退。只见他手背青筋暴起,周身忽然缠绕起一股煞气,整只手臂连同刀一齐快速震动起来。
  闻丹歌没有见识过他的招式,警惕地停剑,蓄势待发。倏地,一阵莫名的恍惚中,风声暂歇,地底岩浆突然爆发,穿过层层地核冲出地面!就在这时,二堂主连人带刀近了她的身,刀刃贴着她的面颊擦过,闻丹歌迅速做出反应,迎魁嗡鸣着落下,将二堂主的刀死死钉入岩浆出口,一箭双雕。
  不远处的蛇长老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虽然某种“束缚”解除了,但她身上少了几分曾经的锐气。他无法具体形容究竟什么是“锐气”,但就在闻丹歌轻易被二堂主近身的刹那,胜算徒然增加。
  她并非不可战胜。
  闻丹歌并不知道蛇长老心中的定论,因为二堂主召出来的岩浆随时都要再度喷涌而出的可能,她须得一面应付魔的进攻,一面警惕变幻无常的五行之力。
  忽然,一直紧锁双眼沉溺在噩梦中的人醒了过来。应落逢是被近在咫尺的炙热烫醒的,他下意识调用体内还不熟悉的真气扑向岩浆,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岩浆停止沸腾,二堂主纵身想要拿回自己的武器,却被闻丹歌捷足先登。
  只听“砰”的一声,他的刀再次被迎魁钉入地下,与岩浆一同消失不见。二堂主呲目欲裂,他自然知晓绝地谷下岩浆的威力,此一别,他的刀算是彻底废了。
  蛇长老幸灾乐祸的话更让人火冒三丈:“二堂主实力不减当年,只是毕竟年纪渐长,精力不必从前。我作为四部之首,当然要体恤下属,怎么会让你继续战下去?二堂主,请回吧。”
  二堂主虽余怒未消,但大敌当前他还是知道分寸,只是拨开众人消失了。蛇长老除了一桩心头大患,冷冷看着面前相依的二人,猩红蛇信舔了舔唇角,蛇尾也兴奋地拍打着地面:“二位,许久不见啊。”
  闻丹歌没有回答,握住应落逢手的瞬间塞给他一把匕首。应落逢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又要独自迎战,捉住她的衣袖喊:“等等!”
  这一次、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只身涉险!已经再没有什么回忆,能够困住他了!
  第96章 同类
  ◎比起人族修士和那群妖孽,我们才是同类◎
  “我想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了。”颤抖着、但充溢着勇气的词句掷在耳边,闻丹歌召回迎魁,一面警惕着对面的动作,一面分神看他翕动的唇角。
  “后面, 是那个‘魔尊’闭关的地方。”为了不被对面发现, 这一句他写在她的掌心。闻丹歌动了动眼睫, 反手包裹住他微凉的五指, 足下层层叠叠的金色阵法开展,他们置身光芒之中。
  众魔被这番气势遏住,因为二堂主的前车之鉴并不敢轻举妄动。闻丹歌抬眸森森看着他们,指腹紧贴着冰冷刀身, 筋脉不断向上输送真气, 语气平淡内容却挑衅意味十足:“一起上?”
  时至今日还有这么大的口气?
  蛇长老心中发笑, 挥手示意属下动手, 竖瞳则紧紧盯着才清醒过来的应落逢。这只九尾狐身上的味道变了......失去了可口的香甜,反倒沾染上一股魔最厌恶的, “镇”的气息。
  因为和“镇”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吗?食物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可不妙,“清洗”可是很费功夫的......
  应落逢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嫌恶地皱了皱眉,眉间闪烁着几簇忽明忽灭的火苗。蛇长老见了,心下了然。原来如此, 是他平息了岩浆。看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食物有在努力挣扎。
  那么, 就别怪他提前......他朝应落逢的方向缓缓抬手, 宽阔的袖中猛地蹿出几股浓浓的黑气。其中大多数冲着闻丹歌, 只有一缕特意绕过热火朝天的战场, 从后背冲向应落逢。
  但是闻丹歌的剑比他更快。
  纯白剑意不费吹灰之力将偷袭的黑气斩落, 即便如此,也没有削弱她面对众魔的实力。无数道阵法在众魔踏过石门的刹那爆发,其光芒与炽热不输地底岩浆。一簇又一簇金色光芒交错、更迭、坠落又新生,维持这样耗费巨大的法阵,闻丹歌依旧从容。
  但蛇长老能够肯定,她变弱了。他只需要等待,一个她面对二堂主时的破绽。
  这个破绽很快就到来。
  那是一个金丹后期的魔,刚好用的也是刀,不知怎地穿过了层林的金光阵法,虽然立刻被剑影击杀,但他的刀离闻丹歌只有一步之遥。
  机会来了。蛇长老眸中寒光一现,身影随黑雾避开阵法,踩着众魔的尸体堪堪闪躲过剑影,手呈鹰爪状抓向应落逢,第一下却扑了个空。
  应落逢手握匕首,缓慢但有力地与他对抗,匕首上的温度几乎要烫掉蛇长老一层皮。他才入道不久,自然不能长时间与蛇长老相抗,但他只需要争取一刹就够了。
  因为下一刻,闻丹歌的剑劈了过来。蛇长老身形再度变幻,堪堪避过这一剑,却因为疏忽脚下被法阵击中,双腿被逼得退化回蛇尾。他借力盘旋在石柱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局势。然而闻丹歌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无数剑雨落下,众魔的惨叫嚎啕灌入耳喉,他瞬间失去了所有障眼法,迎魁以不可抵挡之势直直冲他而来。
  蛇长老一咬牙,再度放出破庙那夜他施展过的恶念掌法。闻丹歌早已看穿他的招数,迅速提剑飞身前往。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解决,却不料蛇长老要的就是这一个离开的间隙。在她与应落逢分离的刹那,一具死去的躯体忽然直起身扑向应落逢。
  闻丹歌瞳孔猛地一缩,再要赶回去时却被蛇长老的恶念缠住。她奋力斩落,那些恶念却像无尽繁衍的触手般,越死越多。
  金光阵法不歇反生,在瞬间爆发出灼热光芒,整个绝地谷都为之一震。但那具死而复生的尸体,依旧牢牢桎梏着应落逢。剑尖已经逼至蛇长老心口,闻丹歌冷冷道:“不想死就放了他。”
  蛇长老勾起一个恶意满满的笑,丝毫不畏惧她的剑:“同样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我死了又何妨?尊上的大业依旧能够继续。但他死了......这世上可就没有你的‘星人’了。”
  他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多少?
  纵使心中有滔天巨浪,除了握剑的手更紧几分,闻丹歌面上什么都没有表露。她开口:“你都死了,还怎么享受‘大业’?何况你们那位尊上已然重伤,真的还值得你赴汤蹈火?”
  “你在挑拨离间?”蛇长老越过她,看向脸色逐渐苍白的应落逢,笑意更深,“不多关心一下你的小相公吗?他才从梦魇中醒来,状态似乎很不好?”
  闻丹歌不用回头都知道应落逢此时一定害怕极了,来之前他反复和她强调:不用管他,即使他落入敌手也不要管他!他有办法自保。
  “如果因为我,你没能杀死他们。那我的结局不就和前世一样吗?阿鹤,唯一的变数在于你,只有你继续走下去,其他人才能活。”
  手指几乎要因为压力变形,迎魁在她掌中嗡鸣。闻丹歌凝视许久,终于还是收了剑:“放他走。”
  “阿鹤!!”应落逢的呼唤在身后愈来愈远,闻丹歌没有回头,依旧以警惕的姿势挡在蛇长老跟前,警告他:“我们有独特的联系方式,如果半个时辰后他没有给我报信,你们这群魔,一个也别想活。”
  “那是自然,谁人不知‘镇’的威武?在绝地谷下待了近千年,我们岂敢?”他将“近千年”三个字咬的极重,说这话时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闻丹歌收了剑却没有撤下法阵,仍然与他在石室中对峙:“蛇长老特意留下我,难道只是想与我叙旧?我可不记得我们有交情,或许你还想听我说一说闻迎剑尊的故事?”
  提到闻迎,蛇长老假笑的面具终于有一丝裂痕。他瞥了眼应落逢离开的方向,摆出“请”的手势:“确实有一些话想说,不如我们移步别处?此地简陋,招待贵客实有不周。”
  看来落落说的没错,这后面确实是魔尊闭关的地方。不然蛇长老一定不愿冒着风险引开她。
  心中有了判断,闻丹歌装作浑然未知的模样,用剑抵着蛇长老后心处跟着离开。路上蛇长老不停和她搭话,介绍绝地谷下的风土人情。闻丹歌不想落入他的话术圈套中,直截了当地回绝:“既然在绝地谷下如鱼得水,又何必贪恋人间富贵?”
  蛇长老一顿,迅速恢复假笑:“瞧您这话说的......我们不过苦中作乐,哪能和天上人间相比?说起来,比起人族修士和那群妖孽,我们才是同类,不是吗?”
  闻丹歌挑眉,这话术倒新奇。蛇长老微微躬身,替她掀起珠帘,道:“请。”
  绝地谷下不见天日、资源匮乏,这一路包括煞魔堂和雷池堂的装潢,都只比得上外边略有富贵的人家。但此处“五百洞天”却大有不同,入目便是满墙的东海夜明珠,金碧辉煌,亮如白昼。
  闻丹歌刚坐下,立刻有人端上百转琉璃樽,替她斟满琼浆玉液。她道:“我不喝酒。”
  蛇长老自斟自酌,似乎在暗示酒里没毒,对手足无措的下侍道:“无妨,镇尊想喝的时候自然会喝。”
  “镇尊”。听到这个称呼时,闻丹歌不可避免地有一瞬恍惚。因为她已经很久...不,是从来没有听到过,旁人如此称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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