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姐姐消失已经快两个月了。
  通知莫笙尽快搬家的人来了好多批, 离房屋拆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莫笙不敢离开这间房子, 她怕姐姐回来了会找不到她。
  莫笙更想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那样她醒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姐姐。
  敲门声停了。
  光线从窗棂透过来，莫笙睁开眼往床头望了一眼, 随即用被子蒙住头, 打算继续沉入黑甜的梦境之中。
  她昨晚梦到了姐姐，姐姐回来了，点着她的脑袋, 说她不乖, 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好好吃饭……
  然而醒来之后, 那个雕塑仍然孤零零地放置在床头, 没有任何异样。
  莫笙紧了紧被子，从来没有觉得这栋房子这么空旷过……
  再没人对着自己笑，关切地为自己端来一杯牛奶，摸着自己的头温柔地轻唤着自己‘莫笙’, 将自己从最深的泥泞之中拯救出来……
  是自己太贪心了吧？
  愿望只能藏在心底里，偏偏自己那一天想要对姐姐说出来。
  所以上天才会惩罚自己, 带走了姐姐。
  或许，自己生来就不配得到幸福。
  但能不能怜悯她一下, 将姐姐还回来呢？
  莫笙回来之后日夜祈求：她以后会乖乖听话, 会努力做最乖巧的妹妹, 再也不生出旁的心思。
  只要她能看到姐姐，只要她可以和姐姐在一起，她愿意付出一切……
  然而一切都证明着这是莫笙的奢望。
  妈妈走了, 爸爸死了，姐姐没了，房子也快拆掉了，她什么也没了……
  那种仿若溺水一般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周围一片黑暗，天地之间只能听到自己哭嚎的声音……
  ……
  莫桑一阵心悸，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猛地睁开了眼。
  又做噩梦了，又一次梦到了十八岁那年的经历。
  卑微的少女自责、内疚、愤恨又痛苦，恨不能陪同自己喜欢的姐姐一起消失。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参加了选秀，明明高考是全市第一的成绩却出人意料地报考了音乐学院的乐器研究系，然后在学校期间转系到了音乐学系，出道，成团，单飞，影视……
  作为少女被害案的受害者之一，警方为了保护莫桑，抹掉了一切痕迹。
  于是依照着公司的人设，莫桑成了家境优渥，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最优秀的偶像。
  莫桑一如自己规划之中那般一步步往上走，最终成为了娱乐圈熠熠闪耀的明星，怀抱着最为卑微的渴望，只想着万一姐姐回来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
  所有人都爱着莫笙漂亮年轻的容颜、神秘慵懒的歌喉，没人知道这么多年来，这个年轻优秀的偶像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见过她最狼狈和无助的时刻，将她从泥泞之中拉出来，并且赐予了她力量的女人！
  然而随着时光一年一年过去，莫桑一日比一日绝望，她以为自己等不到了。
  就算她成了那么多人的星星，又有什么用呢？
  她最想要看到的那个人根本看不到她的亮芒，或者那个人根本不曾在意过她……
  ……
  绝望之下，莫桑开始采用一切非常规的手段。
  就算姐姐是到了地狱，她也想着能将姐姐拉回来！
  莫桑资助了很多虚无缥缈的研究，所有知道她做法的人都说她疯了。
  莫桑甚至自己都以为自己疯了。
  那个她放在心尖上的女人究竟存不存在？还是只是她在漫无边际的寂寞之中滋生出来的一个幻影？
  ……
  她恨那个温柔地让她唤‘姐姐’的女人，更恨自己那么轻易就被那个女人夺走了自己的心。
  可是比起恨，她更想念她。
  这么多年，念念不忘，没有回响……
  莫桑也没想到这残忍的命运在她走到绝路的时候会给她打开一线星光。
  演唱会的后台，惊鸿一瞥间，她看到了一个人。
  原本以为已经死寂的心脏在这一刹那竟恢复了跳动，莫桑浑身颤抖，咬紧下唇，她敢于面对千万个观众，此时却头一次生出了胆怯，竟有些不敢出现在那个人的身旁，只能拜托李艾一定要想尽办法留住她……
  那个人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之中！
  温热的，能被所有人看到的模样。
  她言笑晏晏，戴着口罩，她混在千万的粉丝之中，高兴地喊着自己“莫桑，崽崽……”
  莫桑站在光芒璀璨的舞台上，看着被李艾安排在极佳的位置上的那个人，高兴的同时却只觉得无比讽刺。
  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她，为什么她还能如此自然地出现在看台之下？
  她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要疯了？
  ……
  然而纵然心中五味杂陈，莫桑上台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
  在万千粉丝的注视下，莫桑唱了一首情歌。
  这是十八岁那年，满怀着希冀的小姑娘，想要唱给自己喜欢的姐姐的一首歌。
  那一年夏天，小姑娘怀揣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写好了这一首歌，将自己忐忑而迫切的心事全部写进了歌曲里：她想要一辈子和姐姐在一起，策划了一场浪漫的告白，却没想到迎来了长达五年的分离……
  这首歌晚了五年，却还是在人潮人海之中唱给了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