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使一众的阴神们将心提起,强行打叠起不安且扭曲的笑容。
  “陛下可是有何疑虑?”
  话音甫一出口,秦广王便恨不得将问题收回,对着自己来上一巴掌。但很显然,嬴政却似乎将秦广王看似客套的话语听进去了的。侧耳作聆听状,然后开口,漫不经心道:
  “此超生贵道为尽忠之道,尽忠者,为臣也。朕为君,为天下之君,安可行此道?”
  石破天惊好似是有惊雷在虚空中炸响,随着嬴政话音而落下的,是一众阴神俱是瞠目结舌,面上与目中流露出惊惧、不安、惶恐等诸多种种神情。
  属于秦广王等的谋算终是被揭露,整个六道轮回之所中,霎时充满着阴悚诡谲且极尽剑拔弩张之气氛。
  不声不响与无声息间,一众阴神们对视过一眼,将嬴政退路封锁和包围。崔判官身后,同样有鬼怪与怨魂在聚集,形成吸力,欲要将这大唐皇帝陛下带到那超生贵道处,使嬴政彻底进到其中。
  这是那《西游记》中,崔判官带着原身所走过的道路。亦是此番一众阴神大费周章,所想要嬴政走过。
  至于走过之后,唐皇是否还是唐皇,属于唐皇的命数究竟掌握在谁人手中......
  谁又能说清楚,那再度回返阳间的原身,便一定会是原身呢?
  毕竟君王所走的道路,同臣子并不相同。又安可从尽忠的为臣之道出?
  “怎么,尔等引朕从这超生贵道过,是想朕对谁尽忠?又是想朕对谁称臣?”
  笑意不达眼底,带着并不加以任何掩饰的猖狂及嘲讽,嬴政问出疑问。对于崔判官等的动作,似乎全然无所察觉。而嬴政目光之下,十殿阎君等终是将唇角扭曲且尴尬的笑意收敛,变得高高在上且缥缈面无表情。
  脑后神光湛湛,有属于鬼神的威压显露出来,充斥此上下左右诸方天地。无尽怨魂随之助威,随之发出怒号。将怨念、恶意等齐齐对着嬴政压下。
  “大唐皇帝陛下,地府非是你可以久留。还不归去,更待何时?”
  避而不答,将袍袖拂了,有阴风随之生出。携风带浪,伴随着十殿阎君口中的话语吐出,向着嬴政席卷而来。却是打定了主意,定要使这唐皇从超生贵道,回返到那阳间。
  将唐皇命数掌控。
  只是万法不沾百劫不磨,如是种种者,对嬴政而言却又似乎全然没有任何反应的。纵使再如何声势浩大充斥了诸多种种危机,可是当至于嬴政近前之时,却又犹如云散风止并不留下任何痕迹。
  便连这君王垂落的衣角,亦似乎没有任何变动。反倒是嬴政摇头,开口,对着一应看似威严实则严阵以待的阴神道:
  “诸君还尚未同朕说清楚,如此,于朕而言有何好处?”
  嬴政在拖延,在等待时机。诸位阎君对视过一眼,似乎是自欺欺人,又似乎是有所顾忌。剑拔弩张的氛围褪去,秦广王开口,好声好气道:
  “我等无意害您。陛下您若是回返阳间,只管走那超生贵道便是。”
  又道是只有阴司里没有抱怨之声,没有怨魂作祟,那么阳世自可享太平之庆。只要陛下您能够使人心向善,那么自可以使江山永固,后代绵长。
  “如此吗?”
  一众阴神目光之下,嬴政似乎是叫秦广王所说动。面色间现出几许纠结。然而那冷月之下,血与火之间,国灵之身却是缓缓对着那眉眼锋锐的少年郎露出笑容。
  于是下一瞬间画面与场景再变,所有的一切仿佛因此而被加速。直至少年成为青年、中年,大唐的旗帜被打出吐蕃人被击退。
  如一鸟飞腾,百鸟影从。
  原本同样处在吐蕃人占领与压迫之下的大唐故地同样掀起反抗,在同中央王朝相断绝的西域发出怒吼。而在国灵之身的脚下,凡人肉眼所不能及,有偌大的地图展开,并且再度被点亮,被铭刻上印记与色彩。
  百年左衽,复为冠裳。十郡遗黎,悉出汤火。
  至此,西域故地的唐人、汉人们,终是不用于吐蕃人、回鹘人的统治之下对着借道前来的大唐使者问出疑问。
  “天子安否?长安,安否?”
  “今子孙尚未忘却唐服,朝廷尚念我等陷在吐蕃统治之下的子民乎?”
  “我大唐的军队,何日再来?何日将我等再收归到大唐的统治之下?”
  大唐就在那里,长安就在那里,包容、开放、强大而无所畏惧。自可以引得四方来拜天下宾服,向往我,靠近我,顺从我,为我所用。
  纵使非是昔日的如日之初升天俾万国,但这片孤悬在外的土地,再度自行归在了大唐的统治之下。
  这是曾经辉煌灿烂的大唐,最后的体面。
  在河西沦落百余年之后,陷落在外的河湟故地被收回。因失守而废置的凉州军镇恢复,河西走廊再度回复到畅通。非是经由中央王朝、经由长安出兵,而是失落、沦陷在这片土地之上的子民自己将自己收回。
  回归大唐,回归长安。
  长安长安,长治而久安。
  国灵之身脚下踏出,看到的是极盛之后走向落幕的长安,看到的是江河日下走向衰亡的帝国。连带着国灵之身都似乎要因此而受到影响,因此而走向陨落与衰亡。随着这帝国逝去。
  并不仅仅是地劫,还有属于这具国灵之身的人劫同样于此而被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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