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巢(重生) 第448节
珍珠进了厨房,便是一通忙活。来不及仔细打扫收拾,先将带来的锅具用上,熬了一锅粳米粥,做了几盘子咸酥烧饼,炒了四样清淡的蔬菜。
顾莞宁胃口还算不错,吃了一碗粥,两个烧饼,才搁了筷子。
琳琅领着几个丫鬟归置箱笼,又将顾莞宁住的东厢房细细打扫了一遍,犹嫌不够干净。
顾莞宁随意地笑道:“明日再收拾也不迟。连着两日赶路,又忙活到现在,你们几个也各自歇着去。”
琳琅却道:“今晚奴婢留下陪小姐吧!”
往日在梧桐居的时候,顾莞宁习惯了和太孙独处,不留丫鬟值夜。如今到了静云庵,身边既无太孙相伴,一双孩子也不在眼前,想来一定分外孤寂。
顾莞宁心中涌起暖意,口中却笑道:“不必了。你早些去歇下,明日清晨再来伺候。我一个人独宿也无妨。”
琳琅见顾莞宁十分坚持,只得作罢。
好在静云庵建在半山腰,山脚下有侍卫守着,周围又无人烟。夜里最多冷清些,总不会冒出什么不长眼的毛贼来吧!
……
丫鬟们都退下后,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
此时正是冬季,山上的温度比山下更低一些。这里的用度倒是不缺,屋子里燃了两个银霜炭盆。稍稍驱走了寒意和湿意,不过,也说不上温暖就是了。
屋子角落处留了一盏烛台,散发出柔和的昏黄光芒,令清冷的屋子里也多了些许暖意。
顾莞宁凝视着烛台,心里想起的却是一双儿女。
往日,到了晚上,她总要陪着孩子许久,待孩子香甜地睡下,才会回屋就寝。孩子身边虽有乳母宫女照顾,却离不得她一时半日。
她离开这两日,不知阿娇阿奕哭闹了几回……想到这些,顾莞宁心里一酸,眼眶也微微发热。
她不担心丈夫。萧诩素来隐忍自制,哪怕身处逆境,也能撑住,想办法扭转逆势。
她也不担心太子妃,太子妃已经不像昔日那般软弱无用,在内宅里稳稳立足,就是太子也抓不到她的错处,奈何她不得。
真正让她忧心的,是祖母和她的一双儿女。
算一算时间,前世这个时候,祖母已病倒在榻……这一世,众人的命运都因她有了微妙的改变。只盼着祖母能坚强些,万万不要被压垮。
不知不觉中,时间悄然流逝,已经过了子时。
静云庵里的人都已安歇。
山中并不安静,山风呼呼吹过窗棂,偶尔能听到乌鸦夜啼。
顾莞宁不但没有睡意,反而愈发清醒,竖耳聆听外面的声响。忽地眉头微微一动,迅疾抓起身边的弓箭。
这副弓箭,是当年太孙亲自动手送给她的。这几年来,她一直都用这副弓箭练射箭,每日坚持半个时辰,从未放下。
张弓,搭箭,瞄准窗棂的缝隙。
顾莞宁脸上毫无笑意,目光冰冷,手持弓箭,冷冷说道:“滚!”
窗棂外并无异响,依旧是呼呼的风声。
顾莞宁动也未动,声音并未扬高:“你胆敢开窗,我今日必让你血溅此地。”
冰冷刺骨的声音顺着缝隙传到窗外。
窗外终于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你射箭伤我,必会发出动静。若是引来静云庵里的人,到时候你又该作何解释?”
这个声音,同样低沉冷漠。又是那样的熟悉。
果然是他!
“因为你母亲不贞一事,你受了牵连,被送到静云庵来。若是再被发现你我在夜半‘相会’,你的名声再难洗清。”
窗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到那个时候,就是萧诩,也护不住你。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一点。现在说伤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顾莞宁瞳孔微微收缩,目中闪过冰冷的杀意,手中的弓箭并未松懈,随时都会放箭伤人:“你可以试试,看我是否虚张声势。”
窗外没了声响。
两人一个在屋子里,一个在窗外,默默无言对峙许久。
窗棂忽地动了一动。
顾莞宁毫不犹豫地放了箭。
第685章 旧情(一)
箭一离弦,势如破竹。
窗棂只开了一条缝隙,嗖地一声,箭已射过窗隙。
窗户陡然一顿。
顾莞宁目光冷厉,毫不犹豫地又抽了一支箭,再次射了出去。
第二支箭,从狭小的窗隙再次穿过,却未碰触到窗棂。如此精准的箭术,委实令人惊叹。
“你的箭术倒是颇有长进……”
窗外话音未落,第三支箭穿窗而出。
窗外闷哼一声。
显然已被箭射中,受了伤。
顾莞宁这才停了手,唇角扯出冷厉的弧度:“萧睿!你再多说半个字,今日我就让你命丧此处。”
过了片刻,齐王世子的声音才响起:“顾莞宁,你这般心狠手辣,不念半点旧日情意。竟真的要我性命!”
刚才三箭,箭箭狠辣,丝毫未留情。
顾莞宁冷笑一声:“你说这话实在可笑。我们旧日有何情分?”
“若真论心狠手辣,谁人能及你?祖母待你如何,你心中最该清楚。可你是如何对待祖母的?”
“你明知道我母亲不贞一事对定北侯府的名声有损,明知祖母不愿这桩丑闻被世人知晓。你还是暗中设局,用沈青岚做了棋子,解开这桩隐秘。陷我于水火不说,更令顾家为世人耻笑。”
“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祖母!如何对得起顾家!”
“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你只管冲着我来,我毫无怨言。可你丝毫不顾及祖母,狼心狗肺,无情无义。萧睿,我真替祖母不值,白疼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这一番痛斥怒骂,令齐王世子也愤怒起来,冷笑道:“我是白眼狼!我忍了几年,才将此事揭露出来,已经对得住你了。若是我早些动手,你哪里还有这等风光!”
“外祖母疼你是真的,哪里是真的心疼我。如果她疼我,当年就应该将你许配给我。”
“在她心里,顾家永远排在第一。我母亲是她的亲生女儿,我是她嫡亲的外孙,她说舍便舍掉,让顾海在朝堂上弹劾我,令我颜面扫地。她何曾顾过齐王府的颜面?何曾顾惜过我?”
“既已成仇敌,我动用些手段对付敌人,有何不对?”
……
两人一个在窗里,一个在窗外,俱都血气上涌,没了平日的冷静理智。
顾莞宁冷笑道:“萧睿,在你眼里,人人对不起你。是我顾莞宁负了你,是祖母苛待了你。像你这样的人,就该随心随欲。其他人怎么想,都无关紧要。”
“可惜,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你所奢望苛求的,今生一样都休想得到!”
最后这句话,实在太过犀利狠辣!
齐王世子再也无法忍耐,猛地推开窗棂,发出咯噔一声响。整个人闪身跃进窗里,进了屋子里。
山上本就有风,不时刮过树枝,发出飒飒声响。这一声夹在其中,并不醒目。可还是惊动了睡在西厢房里的陈月娘。
陈月娘本就和衣而眠,此时警觉而起,动作十分迅捷,只几个呼吸就到了顾莞宁的屋外:“小姐!是否有毛贼?”
屋内,顾莞宁和一身夜行衣的齐王世子萧睿相对而立。
齐王世子一身黑衣,左臂被箭擦伤,渗出了不少鲜血。只是鲜血浸入黑衣中,看着并不明显罢了。
他站在床边,目光紧紧地盯着顾莞宁。
顾莞宁冷冷回视。
听到陈月娘的声音,顾莞宁眉头动了一动,淡淡说道:“夫子不用惊慌,刚才窗外有一只野狗,已经被我用箭射伤跑了。”
齐王世子:“……”
齐王世子的俊脸比身上的夜行衣还要黑。
门外的陈月娘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静云庵围墙颇高,别说野狗,就是野狼也翻不进来。顾莞宁这么说,显然这个夜闯静云庵的是她熟悉的人……
陈月娘压低了声音问道:“既是如此,那小姐早些歇下吧!奴婢在门外守着。”
听到屋子里动静不对,也能随时闯进去。
隔着门板,顾莞宁的声音有些模糊:“不必了。夫子先回房吧!”
看来,顾莞宁和这个“毛贼”说话,不愿被外人听见。
陈月娘瞬间心领神会,很快应了一声。
不过,她并未退回屋子里,而是悄然走到了几米之外,将身形藏在了浓浓的夜色里。
……
“野狗?”
齐王世子薄而优美的嘴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顾莞宁挑眉冷笑:“不然呢?难道我要说堂堂齐王世子,深更半夜地闯进堂嫂的屋子里来?”
听到堂嫂两个字,齐王世子的目光愈发阴沉,脸上却扯出讥讽的笑意:“我倒是不介意此事传出去。到时候,大家伙儿少不得要在背后说些闲话。诸如有其母必有其女之类。”
顾莞宁冷然回击:“我和太孙感情甚佳,众人皆知。倒是你,求而不得,心怀怨怼,先设局揭穿顾家阴私,如今又夜闯静云庵,对自己的堂嫂心存不轨。若是传到皇祖父耳中,不知皇祖父会怎么想。”
齐王世子被堵得胸口发闷。
是啊!
如果不是顾虑重重,他大可以正大光明地前来拜会。何必要偷偷摸摸地半夜跑到静云庵来……
齐王世子不愿口舌落于下风,扯了扯唇角说道:“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各有顾虑。在此时此地相会一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若是让我那个小心眼爱吃醋的堂兄知道,怕是要泡进醋缸里了。”
不得不说,齐王世子很了解太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