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巢(重生) 第687节

  殊不知,闵太后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
  知道自己的斤两,该过问的过问,不该插手的,只当不知。既清闲自在,又得了儿子儿媳的敬重爱戴。
  譬如此时,闵太后的反应,便让顾莞宁心中生出被信任的暖意。
  孩子们都去上书房读书,只剩下嗷嗷待哺的小四。
  顾莞宁吩咐乳娘将小四抱出去,然后主动向闵太后解释:“安平王和丹阳公主之事,我此时不便明言。以后我一定给母后一个交代。”
  闵太后点点头道:“我自然信你。”
  顾莞宁目光一柔:“多谢母后。”
  “我们婆媳两个,还谢来谢去的做什么。”闵太后半开玩笑地说道:“只要你和阿诩夫妻恩爱不疑,将阿娇姐弟四个都照顾好。便是你大权独揽,所有事都瞒着我,我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顾莞宁满腹沉重的心思,也被闵太后诙谐的言辞逗乐了。
  就在此时,琉璃进来禀报:“启禀娘娘,李侧太妃娘娘前来求见。”
  顾莞宁略一挑眉,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丹阳公主突然暴病,必会惹来众人猜疑。李侧太妃照看丹阳公主多年,于情于理都要来问上一问。
  ……
  李侧太妃此时满心忐忑凄惶。
  丹阳公主前一日还好好地,怎么被召到椒房殿之后就暴病身亡了?
  丹阳公主到底惹了什么祸,竟令顾莞宁不顾众人猜疑,痛下杀手?会不会牵连到她身上?
  李侧太妃也是天亮时才收到的消息,当时就被吓得魂不附体六神无主。不敢来却又不得不来。
  进了椒房殿之后,李侧太妃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痛哭流涕地说道:“臣妾惊闻丹阳公主噩耗,心中不胜悲恸。都是臣妾,没能照顾好公主。竟令公主年纪轻轻便得了急病身亡。求太后娘娘降罪!求皇后娘娘责罚!”
  果然是个聪明人!
  不问缘由,先请罪。态度如此谦卑诚恳,显然是唯恐被牵连。
  顾莞宁和闵太后迅速对视一眼。
  闵太后缓缓张口道:“这些年,你一直精心看顾丹阳,对她照顾得颇为周全。这些哀家都看在眼里,皇后也是心知肚明。丹阳暴病身亡,错不在你,你无需自责。起身说话吧!”
  李侧太妃高高提起的一颗心,这才落回原位。
  闵太后既然这么说,丹阳公主便是真的得了急症身亡,不会牵累到她身上了。
  李侧太妃感恩戴德地拍了闵太后一通马屁,然后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
  闵太后又叹了口气:“哀家刚才正和皇后商议。这两年来,宫中屡屡出事。先是顾贵妃,然后是崔贤妃傅德妃,现在连丹阳公主安平王也跟着去了。也不知是小人作祟,还是宫中风水不利。”
  “哀家打算召高僧进宫,做上一场法事。顺便为病中的皇上祈佛。”
  李侧太妃自不会拂逆闵太后之意,忙出言附和:“太后娘娘说的是。”
  闵太后期待地看向顾莞宁:“莞宁,你意下如何?”
  顾莞宁柔声应道:“母后考虑的不无道理。普济寺的慧平大师佛法高深,不如就请慧平大师进宫来做一场法事如何?”
  慧平大师,是普济寺的高僧,医术也同样赫赫有名。当年沈谨言寄身普济寺,曾拜慧平大师为师,学习医术。
  此事闵太后也知情。
  听顾莞宁这般提议,闵太后立刻眼睛一亮:“也好,慧平大师医术颇为高明,做完法事之后,正好让他替皇上诊脉。说不定慧平大师能治好皇上的病症。”
  提起萧诩的病症,顾莞宁心中满是晦涩,面上却未露端倪,含笑应了下来。
  ……
  相比起宫中的波澜不惊,安平王和丹阳公主之死,在朝中众臣的心中却如平地春雷。
  所谓“暴病身亡”,这般随意敷衍的理由,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顾皇后权倾六宫,往日还算收敛。现在皇上病重,顾皇后的言行举止也太过肆无忌惮了。对亲王公主也下得了这等毒手。
  再一想,三位皇子和阿娇公主都出自顾莞宁的肚子。一旦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便得由大皇子继位。大皇子还小,极容易受顾皇后左右……
  简直是细思极恐啊!
  朝中重臣们尚无反应,言官御史们却按捺不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意欲联合上奏折呈至圣前。
  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涌动不息。
  第1056章 余波(一)
  众御史言官私下联合写了奏折后,特意去寻了于御史。意欲让于御史领头上奏折。
  于御史的女儿是安平王妃,安平王是于御史的女婿。现在安平王猝然身死,死因可疑,于御史领头上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谁也没想到,沉寂了几年的于御史根本不要这个出头露面的机会,断然拒绝。
  众人疑惑不解,又颇为不甘,便派了一个和于御史私交不错的严御史前去相询。
  严御史也没敢白日去,特意挑了晚上,悄然去了一趟于府。
  当年英俊风流前途无量的于御史,如今已经鬓染霜白,面上满是皱纹,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就像干瘪的老头子一般。
  当年于侧妃之死,对于家打击颇大。好在太子对于御史颇为倚重,于御史也顽强地撑了下来。
  遗憾的是,太子做了风流短命鬼,死在了女子的肚皮上。
  短命太子一死,于御史彻底没了靠山。在新帝登基后,于御史更是彻底被打入冷宫。一年中倒有半年都告病,赋闲在家。
  严御史见于御史这般模样,心里颇有些唏嘘,言辞之间更添了几分义愤填膺:“……顾皇后心狠手辣,对一朝亲王和公主竟下这般毒手。如此倒行逆施,横行无忌,无非是依仗自己身为中宫,又得天子宠爱。”
  “我等身为御史,焉能袖手旁观。务必要齐心合力,联名上书。让天子知道顾皇后的恶行,让群臣也都知晓此事,绝不能就此姑息养奸。”
  “于兄,你既是御史,又是安平王的岳父。此事由你领头最为合适!”
  严御史的慷慨陈词,并未令于御史动容。
  于御史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淡淡说道:“多谢严御史好意。不过,这是天子家事,我们身为臣子,为君尽忠是我们的本分。皇室之事,轮不到你我来过问。”
  严御史早有准备,继续劝说:“于兄,我知道你是顾忌顾皇后势大。不过,此次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这一回,以后想再弹劾顾皇后,更是难上加难。”
  “我们御史本就有闻风而奏之权。便是未能奏效,也没什么大碍。于兄只要振臂一呼,一定会有许多人支持你……”
  “严御史不必再多说了。”于御史打断严御史:“总之,我不会上奏折。”
  一腔热血的严御史生生地碰了一鼻子灰,好话歹话说尽,也没能令于御史改变主意。
  严御史也恼了,冷着脸说道:“我一番好意,你竟不领情。也罢,算我多事,以后我再也不登于府大门就是。”
  说完,便愤然拂袖而去。
  于御史默默地目送好友愤然离去,然后,长长地叹息一声。
  他窝囊憋屈些无妨,至少能保全于家上下。真如严御史所说的那样领头上奏折,只会招来更大的祸端。
  ……
  严御史等人到底还是联名上奏了一回。
  可惜,这封奏折甚至未能呈到圣前,便被几位阁老拦了下来。王阁老崔阁老各自厉声斥责:“皇上病重,正需安心静养,宫中之事由皇后娘娘掌管。岂容尔等胡乱猜疑!”
  “皇后娘娘品性高洁,贤良淑德,岂会做出杀人灭口的行径。真是胡言乱语!”
  “尔等自恃御史身份,听信道途之言,闻风乱奏,扰乱圣听,委实可恨可恼!”
  众御史被阁老们怒斥一顿,又被吏部的顾尚书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不由得心中发凉。
  完了!
  别人也就罢了,这位顾海顾尚书,是当今顾皇后的三叔,最是记仇,睚眦必报。他们今日上了奏折弹劾顾皇后,以后少不得要被顾海刁难。
  损人利己,真是何苦来哉!
  御史们灰溜溜地退下。
  这封奏折被随意地堆放在案几上,无人多看一眼。
  ……
  处理完政事后,众臣各自离宫。
  崔阁老又以同路为由,坐上了顾家的马车。
  车顶悬挂着的风灯摇晃不定,马车里的光线忽明忽暗,崔阁老和顾海的脸孔也显得明暗不定,表情有些模糊。
  “顾尚书,太夫人已经回府了吧!”崔阁老看似随意地问道。
  顾海略一点头:“皇后娘娘出了月子,凤体无恙,母亲便回了侯府。”
  崔阁老迅速瞥了顾海一眼,暗示性颇为浓厚的说了一句:“皇后娘娘杀伐果决,巾帼不让须眉。”
  是啊!
  顾莞宁此次出手确实太过明显也太过狠辣,连几日时间也未等,直接要了安平王兄妹的性命。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
  顾海心中也在猜测,在崔阁老面前,却应得轻描淡写:“皇后娘娘生性如此。”
  崔阁老没试探出什么,也未失望。如今崔家和顾家同气连枝同进共退。他既已选择站在顾皇后这一边,便不会轻易改弦易辙。
  安平王兄妹死便死了,便是众臣心中暗自揣测猜疑,也无人敢吭声。
  ……
  韩王府。
  林茹雪一直住在宫中,韩王府里没了正经的女主人,如今是一个颇为得宠的侧妃打理内宅。和魏王府的情形相差无几。
  韩王世子也时常留宿宫中,偶尔回府,大多是和魏王世子一起喝酒。
  这一晚,魏王世子又来了韩王府。
  兄弟两个照例屏退内侍宫人,先喝一通闷酒。
  两人都是满腹心思,却无人先吭声。直到喝空了四个酒壶,韩王世子才率先张了口:“没想到,萧启就这么死了。”
  声音里透出一丝唏嘘和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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