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节 虎跃作战-之 麻团(一)

  政治家也挺不容易,要在乱世当中诸候林立的时段里,建立自己的江山,所耗费的、所牺牲的,往往是大家所想象不到的。
  江南的夏天,没有福建那么热,回到这里的阮大铖不但身心舒畅,而且更加春风得意,连一向不正眼看他的博洛居然也称他先生了!
  与福州黄鸣俊的联系,一直都会到他这里中转一下,当然这并非必要。博洛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阮大铖当然不会笨到去将这一重窗户纸戳破,在博洛身边黄家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可堪其用的没有几个,偏偏黄家父子身上尚有些油水,为何把这有油水的事交到自己手中!归根结底还是一句,汉官不可大用,当然也不可不用,以汉制汉方为上策!
  阮大铖脑后的花白大辫,底下拖着些缨络,据他自己看来都有几分可笑,可谁又敢笑呢!人在事中往往是笑不出来的!拖着这条大辫,人都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好在留的时间长了,真要突然之间不留了,可还真不习惯呢。阮大铖一摇三晃,在江南夏日清凉的晨风之中慢悠悠向博洛的书房行去。
  博洛早起的博洛已然骑了会子马回来,正由着人给他梳洗。年轻的脸颊之上,一付毫无兴致的模样,这完全不符合他的心性。虽然他也是皇家贝勒,可是只要没了外人在面前,爱玩爱闹的心性立即显示出来,可见今天实在是一个不一样的日子。
  行过礼后,阮大铖在一旁躬着身子。
  身后有近侍的丫头正给博洛梳头,他说了句“说罢,有什么事?”
  “贝勒爷,那边有消息了,说那人正带着人马离了福州,说是……”阮大铖说到这儿顿了顿,眼睛瞟向正给博洛梳头的丫头。心中暗暗叹了句“还是那句老话,老年人爱财、少年人好色!瞧这丫头,长的那个滋润!”
  博洛停了会子,不再说话,等那丫头梳好了头,捞过辫子看了一眼,点头道:“下去吧,给我和阮先生送茶来!”
  阮大铖一听他的称呼,心中一热。紧接着又回味了一下,再悄悄用眼角瞅瞅博洛的脸色,心里转了几个弯弯绕,再向看周四周没有他人。略向前凑凑,又向后一退。他知道博洛不爱这个道道,再向前只怕要挨骂的。
  “阮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罢,这又不是在公堂帅帐。”博洛纵使有些事想要阮大铖给他出个主意,可是不论何时,他就是看不上这个阮大铖那副德性。
  阮大铖心里猜,博洛不定有些什么磨不开的事,要用自己,不过不忙,先调调他胃口再说。
  “贝勒爷,那神州城的军队又出动了,此次却是往赣州那边去的!”阮大铖说到这就不再往下说,至于干什么去了,有什么打算黄鸣俊飞的书信之中没提,他就是不说自己的想法。“说起为官之道,别看这满人得了天了,当官之法他们差得远了!”
  博洛有些意外的接了句,“他们又动手了?!”伸手接过阮大铖递过的书信,展在眼前详看。看完之后,随手将书信收入怀中,却不再说话,只是背着手望着远处的天边**!一双剑眉悄悄聚扰,心头似是萦绕着无数的烦恼一般。
  阮大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他不但知道,而且还看了抄件。要是这一点事他都做不到还提什么“揣摩上意”,博洛这儿的笔贴式不知收了阮大铖的多少银子了,这事当然是办得滴水不漏。
  现在的江南清军又由博洛统率,为此陈锦专门来了趟金华。与博洛不谋而合的是,他们对战车的看法居然惊人的相似,有了这样的破阵利器,任你千军万马,又何难之有!所以江南之城先不忙攻,这战车不破,江南也没法子攻!故此江南清军、明军沿杭州、苏州一线对峙,谁也不动手。在明军说起来“胜武军”才刚刚编练,无力进攻。在博洛说起来,他不着忙,待金秋时节,三王开始进攻广东之后,他剿灭江南明军之时,却是三面对攻福建的绝好时机。
  他不为湖广的战事发愁,也不为金声桓为难,他为难得是昨日收到多尔衮的书信,书信之中将他在加申诉。说他“玩物丧志……只知奇技淫巧之物之功,却置千军万马之威于无用!……”
  年纪尚轻的博洛最是怕他这个叔叔,怕他的手段。同时对他打仗的本事又是万分钦佩。相信大家也都明白,青年人不服厉害的人,可是他们却崇拜有本事的人,年轻人喜欢球星就是一个例证。
  一旁的阮大铖却下定决心,不再等了,再等下去就显的娇情了!机会还是要把握才好,不然贝勒爷这声“先生”你让他白叫吗!
  “贝勒爷,有时候咱们前敌的苦处,京里大老们未必就明白,纵是有些人说了什么,也不必太在意……”
  博洛在阮大铖说话之时,一直没有回身,似是没有到他的话一般。
  阮大铖顿了顿看博洛没什么反应,不过看得出来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他忙向前又凑了两步,轻声道:“咱们延平之役,实是虽败尤胜,毕竟之车咱们是到手了,只消假以时日发威之时,所谓传言即会不攻自破!倒是那件事,却不忙告诉别人,朝里只知道咱们在闽地长久之时又无所作为故此会有些不利于贝勒爷的言语,这也不奇怪,只要别人对上了那神州军好好的吃些亏,朝中自然明白咱们的苦处,何劳咱们不快呢!贝勒爷你说奴才说得是也不是呢!”
  博洛领军打仗没有问题,可要说到这官里面的学问,实在连大明的一个小小县令只怕也有些不如!阮大铖的一番话,他句句听到耳中。越听越是心惊,这个阮大铖究竟长的是一颗什么心。同时他明白了明朝为何为亡国的,他们称“家国”却不称“国家”。尽是这样的官,国焉有不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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