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吃你豆腐

  慕乐高高地仰头看着, 嘴巴张成一个圆圆的o字形,
  其实眼前更多的是被烧毁的楼房和大地, 触目惊醒的满地疮痍……但慕乐的注意力完全被头顶的巨龙吸引了。
  它不是什么善良的生物。
  但顾明渊跟它不同。
  顾明渊也可以变成这样的巨龙，他会有同样嶙峋的龙甲，同样强劲的尾巴, 还能喷出同样的火焰——
  但他的目光会是温柔的。
  无可匹敌的强大, 和无人能及的温柔。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生物呢。
  慕乐一想到顾明渊的原型会是这个样子就觉得心驰神往，他简直是万中无一的宝藏。这辈子能遇见他，就已经是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才能实现的。
  她正想着自己有没有可能, 有机会见一见顾明渊的原型……
  就听见自己身后, 传来一阵脚步声。
  慕乐转过头，看见表情严肃, 匆匆赶来的顾明渊。
  “啊。”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卫生间出口太多了, 我走错了，正要发讯息给你……”
  顾明渊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他伸出手, 似乎是想要抱一抱她。
  却又在途中停住。
  在他迟疑的刹那, 慕乐已经主动凑过来, 钻进他的怀里。
  顾明渊：“……”
  他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巨龙和城池, 目光如同城池内的土地一般焦灼。最后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小声询问：“……吓到了？”
  “嗯？”慕乐仰头看他, “没有……？”
  什么吓到了？
  慕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她只是觉得顾明渊要是变成龙，肯定也很帅气，一下子没有把持住而已。
  顾明渊摸摸她的头发, 低声说：“……那就好。”
  慕乐：“？”
  顾明渊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滑下来，动作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温声询问：“还逛吗？”
  慕乐有些犹豫。
  按照她以往的阿宅体力，逛一个小时已经属于极限运动了。
  但来到这个惑星之后，参与的活动越来越多，每天跟着一群精力旺盛的小孩跑来跑去……现在好像也不怎么觉得累。
  而且旁边还有喜欢的人在。
  慕乐也握住顾明渊的手，想了想说：“再看看？我们从这边去轻……呃，那个古籍在的地方，远吗？”
  顾明渊：“……不远。”
  这其实是最近的一条路。
  慕乐盯着他的脸，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神奇地读出了一些抵触情绪。
  她试探着问顾明渊：“你不想从这边走？啊……是因为那个吗？”
  慕乐转头，看向她刚刚驻足的地方。
  顾明渊：“你不害怕吗？”
  “……不怕呀？”慕乐说，“那不是一千多年前的吗？”
  顾明渊笑了：“如果我变成那个样子呢。”
  慕乐：“……嗯？”
  顾明渊抚摸着慕乐的脸，轻声说：“我也随时都可以返祖，可以变成那个模样。”
  这才是所有兽人都害怕龙的原因。
  其他的大型动物就算返祖，也顶多是用爪牙、用利齿，或者用巨大的身躯压垮自己的敌人。
  而龙不一样。
  龙会变成遮天蔽日的怪物，用火焰烧毁一切。
  坚硬的龙甲可以抵御大部分枪支弹药，只有使用毁灭性的大型武器，或者等龙自己停下攻击。
  在对敌战场上，龙是最强大的武器。
  在自己的家园里，龙就是人人惧怕的怪物。
  顾明渊看向慕乐时难免有些心慌，他担心自己会在慕乐的眼中看见同样的恐惧……
  然而慕乐和往常一般，仰着毛绒绒的小脑袋，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满溢的欢喜。
  “……可以吗？”慕乐舔了舔唇，“返祖不是犯法的吗？啊，可以偷偷摸摸变吗？”
  顾明渊：“……”
  为什么他觉得这小孩好像有点期待？
  他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揉揉慕乐的头发，低沉的嗓音分外动听：“小笨蛋。”
  慕乐：“？？？”
  “走吧。”顾明渊牵起她的手，“带你去看古籍。”
  慕乐连忙跟上：“好。”
  他们现在所在的展厅，陈列着惑星历史上许多次毁灭性的灾难。有场景重现，还有大家为了从灾难中将文化传播下去，做出的牺牲，以及一件件纪念意义的东西。
  小到一把匕首，大到整个城市的模型。
  慕乐和顾明渊没有多停留。
  毕竟都是兽人的灾难，慕乐无法感同身受，也不愿意装出同情的样子，过多停留只会显得失礼。
  她和顾明渊走最近的路，很快就到了陈列那两本古籍的场馆。
  难怪外面是一个各种灾难战争的场馆……眼前这个场馆里的古籍，都是从各种灾难当中救出来，流传下来的东西。
  除了古籍以外，还有一些流传了很久很久的字画。
  它们被采用特殊的科技手段保存起来，其中有很多纸张看上去已经脆了。慕乐毫不怀疑它们一拿出来就会彻底碎成粉粉。
  她跟着顾明渊走向那两本写满日语的古籍。
  这两本轻小说，封面已经看不出任何东西了，内页也坑坑巴巴，页面泛黄，高高地陈列在一个透明玻璃框内。
  在玻璃框的下方，是扫描修复过的电子文档，可供阅读研究。
  慕乐站在电子光屏面前，快速地阅览了第一页的内容。
  …………更加确认了这是一本轻小说。
  而且是非常王道的那种，有着十个字以上的名字、主角平平无奇、跑到异世界突然变成满级boss快乐生活的异界轻小说。
  慕乐：“……”
  地球人其实挺敢想的，而且想的也没差太远。
  至少穿到“异世界”这一点她已经亲身证明了，是真实存在的。
  慕乐看了几页以后就不再感兴趣了，这种小说以前看过很多，没有惑星的书看起来新鲜。
  她回到顾明渊身边，叹道：“我看过啦。我们现在去哪里？”
  顾明渊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不用看完？”
  “……不用了。”慕乐摇摇头说，“后面的内容大概能猜到了。”
  顾明渊没再多问。
  他看了眼时间，牵起慕乐的手：“去吃饭？”
  “好呀。”慕乐又高兴起来。
  ……
  作为一个大型旅游景点，博物馆内是设有餐厅的。
  虽然跟外面的餐厅用的是差不太多的机器人，做菜过程也基本是统一的设置，但价格要漂亮得多。
  慕乐本来是比较抵触这种奢侈浪费的行为的，但顾明渊说下午还可以陪她在博物馆其他对外开放的场馆转一转，来来回回反而麻烦。
  他们在餐厅吃了饭。
  公共场所人一多起来，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其他兽人对于顾明渊的畏惧。
  这天是周末，首都博物馆的游客本来就很多，时间又是饭点……偏偏他们在餐厅内走动时畅通无阻，就连坐下来以后，附近的座位都没人敢再靠近一步。
  来博物馆的大都是些对历史很感兴趣的兽人。
  他们有些还很年轻，有些已经上了年纪，显然都对慕乐刚刚看到的那一段历史有所了解。
  这些兽人对顾明渊的畏惧，比慕乐遇到的那些孩子要强得多。
  甚至还饱含着敌意。
  慕乐暗自叹息一声，悄悄坐到顾明渊身边去。
  顾明渊：“？”
  慕乐的肩膀抵着他的胳膊，探头探脑地看他的那份套餐：“我想吃你那个肉丸……用我碗里的豆腐跟你换好不好？”
  她脑袋一歪，头顶上的龙角差点戳着他的肩膀。
  慕乐吓了一跳，连忙挪远一点，下意识扶着自己的角。
  之前这角被鄂尔特随手一拍给拍歪了，她后来悄悄调整了很久。
  其实平常磕磕碰碰是不会有事的，还不是那小屁孩手里力气太大了，没轻没重的。
  她受惊的样子有点可爱。
  顾明渊抿了下唇，用他用不到的汤匙把小肉圆子挖出来给她，还很坏心眼地补充了一句：“不准对别的雄性说这种话。”
  慕乐忙着扶角：“什么？”
  顾明渊：“邀请对方吃你的……豆腐。”
  慕乐：“……”
  没想到星际语里面“吃豆腐”也有那个意思。
  大意了。
  ……
  吃完午餐，他们在博物馆外的广场上散了会儿步，慕乐还买了两个纪念挂坠。
  等下午场馆开放以后，才和顾明渊一同进去。
  他们跟所有的普通游客一样，一路顺着常规的游览路线走过去。
  本该是人数最多的路线，因为身边有个顾明渊，每当他们走到一个地方，那附近就会像是被清场一样。
  慕乐很心疼顾明渊，但作为一个畏惧社交的人，她又难免觉得有点羡慕。
  他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对待。
  但是她可以。
  两个人走到一个大门非常粉的场馆门前。
  常规路线是没有这个场馆的，慕乐好奇地停下，转头问顾明渊：“这是什么馆呀？”
  顾明渊低头看了眼地图：“…………爱之馆。”
  慕乐：“？？是做什么的？”
  顾明渊一字一顿地朗读介绍：“记载了兽人历史上，关于爱与和平的进步发展。”
  慕乐：“？？？”
  她还是不太能明白。
  “进去看看吗？”慕乐问顾明渊，“我想去看看……”
  顾明渊迟疑片刻，点头：“好。”
  这是一座从里到外都非常粉嫩的场馆，馆内陈列了一个个密密麻麻的文献，还有许许多多形态各异的兽人模型。
  最初是各种各样的兽人群体，他们同种族的都站在一起。
  有的是一对一对的，有的是一个和好多个。
  这批模型个头很小，密密麻麻的放着一大堆，数也数不清。
  可能是因为爱情吧，慕乐一眼就在众多兽人当中找到了古代龙。它们看上去像是一只雄性龙，身边围着一大群雌性。
  慕乐：“…………”
  她看了顾明渊一眼。
  顾明渊面不改色地加快了脚步。
  一个个不同阶段的展开，伴随着兽人的进化和科技的进步，从种族敌对到种族歧视，再到种族联合，成为一个和平稳定的兽人群体。
  在近现代的时候，有了第一对不同种族相结合的兽人。
  当然，他们也可能不是第一对——但他们是第一对站出来，违反“不同种族不得婚配”这一约定俗成的观念的。
  这是一对雄性绵羊和雌性草原狼。
  性格温吞的绵羊先生，爱上了生性不羁的狼少女。他为了狼少女而变得勇敢、坚强，甘愿成为她的盾牌和高台。
  他是一位硕果累累的学者，在国际上拥有无数奖项，说话分量很重的成功人士。
  于是法令修改了，不同种族的兽人可以在一起。
  他们相信真爱无罪，就连基因都无法阻挠他们的爱意。
  后来就是漫长的现代史。
  不同种族而相爱的兽人越来越多，大家发现，兽人生出来的孩子，是和孩子的妈妈同一种族的。
  草原狼妈妈就只能生出狼宝宝，生出来以后从外表上看不出半点绵羊的基因。
  这一点并没有影响真爱的结合。
  只是多了很多“血统派”，他们坚信纯粹的血统才能带来更强大的力量。
  慕乐悄咪咪看了顾明渊一眼，偷摸着想。
  这样算起来，是不是就算她和顾明渊在一起，也不需要下蛋了？不对，那她生出来的是个人类宝宝呀，有点可惜……
  不对，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生宝宝了。
  慕乐暗自感到好笑。
  她正看着模型，突然发现眼前有个眼熟的身影。
  ——是穆星珩。
  她们班里人气最高，跟谁都关系很好的边牧班长。
  他怎么在这里？
  穆星珩正站在一对等比的兽人模型面前。
  那是一对“血统派”的夫妻，明明彼此不相爱，却为了优质的血统而强行结婚，最终酿成惨案。
  双方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兽人，于是作为象征性的事件保存了下来。
  周围的兽人都因为她和顾明渊的接近而离开了。
  只有穆星珩。
  他垂着眼，尾巴和耳朵也都低垂着，孤身一人站在那儿。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今天不小心碰到电脑插座，它给我自动重启了，吞了我好几百字的稿子。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