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哇这小子总算走了。”墨兽出声:“我都怀疑他也修炼了灵眼,我昨天就偷溜出去半会,他进来后整个屋都观察了一遍,屋外面还接连立了好几道剑诀,差点把张富贵给劈了。”
  张富贵小声道:“我就想出去隔壁医庐看看你药汤的配方,门都没走出去。”
  灵眼已经恢复过来,睁开眼时宿聿就能感受到周围残余的雷系灵气,梦里他感觉自己在晒日光,原来是这屋子里雷系灵气的作用,想到顾七在这里待了许久,他微微皱眉,刚刚没细看,那个剑修该不会是妖气没控制住,又胡乱放气吧?”
  周围到处都有剑气的痕迹,能看到更外,有数道剑诀。
  宿聿对此有点习以为常,他捏了捏眉心,“外面情况怎样了?”
  墨兽这才从对剑修的埋汰中转移到另一件事上,谈及宿聿睡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玄羽庄和散修盟的动作很快,没了那群黑衣人的干扰,他们很快就处理完了地底天魔阵的事,并在神医谷医修的协助下彻底清除在启灵城与玄羽庄两地血瘟疫的残虫,溯源追至最开始的血瘟疫所在的玄羽庄山泉以及启灵城的护城河,才知道这些血瘟疫早就在无形之中覆盖了某些关键点,若当时控制天魔阵慢个半日,当场所有人都得死。
  天魔阵中的魂灵被层层封印起来,那些沾染魔气的魂灵需要进一步净化才能超度。
  那些黑衣人里唯一留下的遗漏,就是宿聿自黄粱梦幻境中扯出了那个黑衣人魂魄,那道魂魄上有非常清晰的咒法,繁杂的禁制上似乎是覆盖在黑衣人意识上保护层,不见神明以及搜魂术无法渗透黑衣人的魂魄,也全是因为这道禁制的原因。
  “这黑衣人的魂魄没我们想象那么强大……这也是我跟墨兽大人感觉到奇怪的原因。”风岭在宿聿昏睡的几天,已经带着万恶渊里懂咒的修士把那黑衣人魂魄上的禁制看了一遍,最奇怪的是这黑衣人魂魄脱离肉体后就迅速衰败,莫不是有万恶渊在,这人的魂魄早在事后一天内就烟消云散。
  “这修士的修为不低。”风岭沉思稍许后才道:“修炼也修魂,越是强大的修士在修炼到高阶后保命的手段也就越多,若非神魂遭受致命打击,不该会有这么虚弱的魂魄……就连元婴期的残魂都比他的魂魄更凝实。”
  宿聿问:“神魂上咒法的影响?”
  “是他本身魂魄不强,咒法最多就是加速他衰弱的过程。”墨兽对人的魂魄太了解了,当万恶渊这么多年的镇山兽,什么样的魂魄它都见过,当初宿聿想要抽这人意识魂魄的时候,它就察觉到不对,“所以这个人本身就很弱,跟他的修为不太符合。”
  那这样就很不对劲了,这个人在那些黑衣人里修为最高,还是当时启灵城地底里指挥黑衣人的老大。
  且这些修士是可以跟散修盟黑白使,乃至骆青丘打至下风的修士,里面最高的修为也有洞虚初阶。
  齐六唔了一声道:“你们这么说,感觉他们的修为有点水?你看老白哥都能一打三。”
  张富贵反应了一下,才知道齐六说的这个老白哥是散修盟的白使,“你都跟人家这么熟了!”
  “你别说,以现在东寰修道界的情况,洞虚期修士屈指可数,这些修士哪怕修为再水,也该是个洞虚吧?”风岭皱眉,将齐六这些天调查的情况说出:“当天除了黄粱梦外,黑白使跟骆青丘与那些人交手过,发现这些人修为确实高的,但却很奇怪,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这么高修为的修士,诅咒每次都杀一群。”
  不见神明抱臂站在旁边,不屑道:“连墨兽都知道好的劳工要留着,而这幕后搞事的,一个都不留吗?”
  墨兽:“?”
  这是在夸我吗?怎么感觉在骂。
  黑衣人魂魄还留在不见神明的雾气里,宿聿凝神就能进入他的雾中查探,萎靡不振的魂魄似乎表现格外怪异,他沉默稍许,不再看那个魂魄,道:“说明这些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死了反而更好。”
  万恶渊鬼众:“?”
  这么狠吗,说杀就杀啊!
  “他身上的咒法能解吗?”宿聿问到关键的点上。
  修为掺杂水份,神魂弱,到处都是咒术禁制。
  就仿佛幕后人毁尸灭口,不止是为了隐瞒,还有可能跟这些人有关系。
  墨兽解释:“这种咒术没见过,万恶渊里也没搞这个的人才,这点就没办法了,只能让风岭他们再研究一段时间看看。不过你放心,区区一个魂魄,万恶渊还是能保住他不死的,到时候破了禁制,这小子的脑子里的东西我们都能给他挖出来。”
  那就是时间问题了,咒法一事,或许可以从其他人那入手。
  更何况,这魂魄留在万恶渊里,幕后那个人大概以为这黑衣人已经魂销身陨,否则他昏睡的这段时间不该会这么平静。留有后手就不是坏事,至少留下了幕后人的咒法,便有参透看破的可能性。
  思及此处,外面传来了声响,然后就传来登登的脚步声,是江行风的声音。
  跟在后面还有其他人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砰,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放在了屋外的院子里。
  与江行风一起来的,还有白使:“万一醒了吗?”
  “这是散修盟送来的灵植,还有些灵器材料,后面还有两箱,我赶明让人送来。”
  “什么东西?”宿聿诧异。
  齐六恍然大悟:“哦,不见神明勒索的,哦呸,不对,要债的东西来了。”
  齐六是个大嘴巴子,宿聿问的事他知无不答,全都给捅出来。
  不见神明这几日可没闲着,外面的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也惧怕它的存在,那些修士们上门探望,他杵在门口往那一站,摆着一张快要死爹的脸孔,逢人就说‘我爹为了救人现在还没醒’,引得玄羽庄副庄主与黑使心生愧疚,光是这几天就往宿聿院子里拖了数多东西,各种珍惜灵植灵果都往院里送。
  齐六:“跟卖身葬父的套路差不多,不过我管这招叫替父要债。”
  “都不用上门去讨,往门口站着就行。”
  宿聿嘴角扯了扯,声音冰冷:“……替父要债?”
  不见神明与墨兽感觉到背后一凉。
  第108章 变化
  屋内似乎安静了一瞬, 连万恶渊里都阴风簌簌,引得墨兽退后数步。
  宿聿问:“你爹不是奚云平吗?”
  不见神明怂了:“……养父,要债不是我主意, 是那只镇山兽的主意!”
  得一个黄粱梦,还有阵纹再造之恩,不见神明认为自己喊一声爹应该不成问题, 指不定哪天新爹心情好,启灵城地底那个天魔阵也归它了呢!在能屈能伸这一方面,不见神明觉得自己应该是做到了本分,可现在却在宿聿的沉默中感到了忐忑。
  墨兽与不见神明怂得不敢开口,直至江行风推开门进来,它们两个才松了口气,纷纷躲进万恶渊里议论。
  墨兽不解地问:“他什么意思,是嫌我们要少了吗?”
  不见神明咬牙:“早知道我就该多说点。”
  张富贵:“……”这是要少的问题吗?这是喜当爹的问题!
  宿聿胸口乃至脖颈边都是纵横的伤口, 好了没好全,有些伤疤已经淡了,有些却触目惊心。江行风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他身上的伤口,轻车熟路换完药后,把每日必备的药汤放到了宿聿的床边上,忙完回头的时候,见到顾七站在窗边, 看似随意,目光似乎总落在床榻那边。
  这种小动作瞒不过江行风, 顾七小时候他从小看到大,这人一点小习惯他还能看出来。
  除了整天倒腾他的惊雷剑, 冷心冷面跑秘境,就没见过他这么关心一个人。
  见顾七往外走, 江行风不禁跟上。
  “所以他那儿子哪来的?”江行风好奇问。
  顾七:“那是虚妄山林内的阵法。”
  “那些人知道五年前的事,五年前妖血爆发,我离开西界来南界妖山一事,知道的人不多。”顾七忽然主动开口。
  江行风稍愣,听到这意识到严重性,他这几日见顾七经常跑天魔阵,也查附近仙灵乡的事,以为对方只是稳妥起见去查看,现在却发现顾七的行动自很久之前就有点异样。
  五年前东界龙华秘境,顾七剑斩洞虚邪修,妖血爆发身负重伤,江行风是第一时间赶至东界救回他,并将他一直安置在南界神医谷驻地附近休养,外界乃至天麓山都不知道这消息,能知道的也就神医谷几人,以及西界顾家。若非当初南坞山出事,江行风现在已经跟顾七回西界了,不可能掺上南界这么多事。
  “那些黑衣人知道龙华秘境的事?不该啊。”江行风沉思,猜测道:“难道那个洞虚邪修是他们的人?”
  “两种可能,一是当时我斩杀邪修的时候,那群人也在龙华秘境,另一种可能是西界那边出了问题,神医谷或者顾家,且可能有人走漏了消息。”顾七看着不远处的小院,微微蹙眉:“我更偏向前一种,但是我们不能排除第二种。”
  若是第二种,神医谷跟顾家,对他们二人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你是要查这件事?”江行风问。
  顾七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已经是在与他交代问题了。
  “需要查,玄羽庄都被渗透于此,我不敢保证顾家跟神医谷,甚至我的师门,天麓山的动静很奇怪。”
  作为天下第一山,天麓山的动作比散修盟慢……更何况南界并非没有天麓山的驻地,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顾七!”江行风压低声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怀疑天麓山里有修士与这些人有勾结?你是天麓山的弟子,你……”
  顾七的思绪清楚,没发生启灵城这两件事情前,他就在查南坞山乃至金州镇的祸端,现在越来越多的东西浮出水面,他有种切入的直觉,这件事会跟千年前万宝殿的倾塌有关……想到此处,他微微侧目看向屋里正在与白使说话的宿聿,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而且他有私心,他有必须弄明白的事,西界得查,天麓山也得查。
  屋内,宿聿喝完药,发现了别的东西。
  灵果……药汤托盘边上放着先前吃过的灵果。
  他将药一饮而尽,将灵果拿到嘴里咬了一口,甘甜味。
  “顾七这几日作甚了?”宿聿忽然问道。
  “也没干嘛,这段时间好像经常去天魔阵那,他与那个算命头子关系还可以,万恶渊的小鬼看到他们有在说话。”墨兽献殷勤地上前来,也不管它跟剑修不死不休的关系,“其他就不知道了,怎么,要不让不见神明去看看他脑子里想什么?”
  “看不了!”不见神明这段时间到处溜达,得到黄粱梦力量后它能力更强了,离万恶渊远点也能到处跑,自从上次在后山没能靠近顾七之后,他多次想看对方的记忆,总是无疾而终:“我感觉他的神魂有点强。”
  不见神明是看过顾七的记忆,不然也不会在虚妄山林那会,复刻过顾七的幻象,可彼时是彼时,现在是现在,以前它还轻而易举能靠近那小子,这两次它想靠近的时候,对方就已经事先警觉了。
  明明是同个人,不见神明却有种他好像变了,或者说神魂变强大了,不然说不通。
  “你以前没偷看?”宿聿问。
  偷看这个问题,当初没看全宿家人的记忆,不见神明就已经被嫌弃过一回了:“……我看过,那人的记忆多半都是秘境啊什么的,千篇一律都是剑。”
  它看个开头就倦了,那些宿家人多有意思,“我又没癖好盯着人练剑杀邪祟,我受虐癖啊……”
  “练剑怎了?”宿聿问。
  不加神明一顿,“没…练剑好啊!是我不懂欣赏。”
  它咋忘了,新爹之前最大的爱好就是听人练剑。
  白使这次来拜访学聪明了,孟盟主以往递拜帖,现在换成了口述,一点文字也不留了,绝了齐六自告奋勇帮忙念信的意思。他在这边与宿聿说这事,宿聿却有点走神,灵眼微微落在外面,见着顾七与江行风没走远,那人身上的妖气也没过度紊乱。
  “他有在听吗?”白使念了半天。
  齐六:“你不懂,我们老大就这样,你说就对了。”
  宿聿看着窗外半会,正欲掀开被褥,手刚摸到枕边时,摸到了另外的触感。
  “什么东西?”宿聿问。
  齐六偏头看去,发现是压在枕下的一条眼纱:“哦!应该江神医前几天放的吧,是眼纱。”
  白使:“……”
  所以这人到底有没有听他说话!
  宿聿将薄薄的眼纱拿在手里,拿近的时候闻到眼纱上的药味,与最开始在南坞山时得到的眼纱一模一样,不用多问他就知道这条眼纱是出自那个剑修的手笔,用禁制带浸药水,江行风不会备这种东西。
  “作甚?”宿聿往外看了一眼。
  白使卡壳,隔了好一会才道:“你戴红色还挺适合的。”
  宿聿本就肤白,现在更是少年白头,红色的眼纱的确稀奇,可带在那张脸上莫名就多了一点别的韵味,连肤色都在那抹红的映衬下变得红润起来,颇为特别。
  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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