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这么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我也无法忽视不是,愣了愣不知所措地朝他点头笑了笑,谁知他就给我撂下句“上车”,转头就坐进车里去了。
我没理他,转头打算继续朝前走几步,绕过他的车过马路,没想到他竟然对我耍流氓。车跟着发动,随着我的步子前进,俨然一副我走多远他拦我多远的架势。
我不干了,大不了不在这儿过马路。可是一想到不在这儿过还得走个两三百米的距离在十字路口走天桥再绕回来,又觉得堵得慌。
其实我对他意见也挺大的,走了十几米的距离,看他还是这么依依不舍,我又退开,站在人行道里瞪着他。他也干脆把车停下,悠哉悠哉地把车窗摇了下来。
我用口型骂他,“流氓——”“混蛋——”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很果断的起身,开门。
我承认我外强中干,色厉内荏,一看到他出来我又怕了,想着得快点走。我马上往回跑,想在他过来之前冲过刚才错过的人行横道,一边跑我一边骂自己是个大草包。
结果,不出三两步还是被他给逮到了。
他还是那么霸道,握着我的手力道特别大,也不管我疼不疼。我想到光天化日下,他的淫威不足惧,便有些生气地瞪他,“你想干嘛。”
他微微一抿嘴,有些耍流氓地问,“你跑什么?”
我反问,“你追什么?”
“难道你刚才不是在对我说,来追我?”
“哈。”我笑了,“成先生你的幽默感真是越来越强了。”
“还有更有幽默的。”说完,他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拉着我朝他的车走去。“你一定有兴趣的。”
虽然经历了一番挣扎,但最后我还是气喘吁吁地坐在他的车上。看他准备发车,我想趁他分神赶快打开车门溜出去。手还刚抬起呢,他的眼神就杀了过来,深黑的眼眸带着浓郁的寒气。
“不要玩得太过分。”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还在心里嘀咕,谁有心思和你玩呢,一边对他这种急转的态度表示不屑。心里到底有些害怕他,想了想后自觉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安安分分地坐着。
车开了一小段,我也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一路上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敌不动我不动。以前很多次我们冷战,他都是这样安静地候着,妄图以强大的气场逼我先开口。这次我偏偏不开口,急死他。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貌似很随意问了句,“你觉得vivian这人怎么样?”
我总觉得这个问题不太正常,支吾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回答,“很漂亮,看起来挺有气质的。”
从后视镜上,我看见他微微一笑,又问我,“你喜欢她?”
“谈不上喜欢吧,也不讨厌。你交过的女朋友里她算是不错的,起码脾气好,修养好,和你也挺般配。”我实话实说,一边想着:vivian,我在成颂面前说了你这么多好话,你以后可得好好报答我。
他没有表情,顿了半晌,点燃了一根烟,仰头吐了个烟圈。我不是特别习惯烟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又问我,“那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和她分开,我得给她多少分手费?”
这话一问,我终于意识到所有的对话不对劲儿在哪儿。
我愣愣地看向他,一边想着,难道他连vivian给我分手费的事都知道了,虽然错不在我,但让他知道这事终究会让我处于下风,于是开始想着怎么给掩饰过去。
我笑,“开什么玩笑,你们怎么会分开呢,我看你们就挺好的。”
这时,他靠路边突然一个刹车,我来不及反应,头差点磕在前面的玻璃上。等我定下神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不敢正视他。
他伸出手,一点一点掰过我的下巴,让我的脸对着他。我的下巴给他捏得生疼,看我不打算说话,他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疼得厉害,又不想向他投降,只是在心里愤懑:了不起你打我啊。
他终于松开了些力道,脸上泛起一丝冷酷的笑,一边轻轻拍拍我的脸,“你挺有本事的啊。”
我别开脸,不去看他。
只听他悠悠开口,“vivian给了你一笔钱的事,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其实被他这么一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我告诉她,你不值这个价。”
“所以,vivian的账户我已经让她自己给冻结了,那张支票现在是无效的。”
我心里的不爽大概是那时候爆发的。我想,你干的就你干的呗,还和我说干嘛,故意气我不是。我也懒得再和他说下去,转头对他毕恭毕敬道,“谢谢你啊。我最近想了想,觉得这么做是不太合适,多亏你让我悬崖勒马。”
他被我这话一噎,先是愣了愣,然后危险地眯起眼睛打量我。
我知道他又想用眼神给我施压,我才不理他。我说,“这车快开吧,我得早点回去,小柔还等着我吃饭呢。”
☆、第二章
不得不说,这半个月我过得很不好。
还是会做噩梦,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而每一个梦境,都是与海有关。
有一次,在梦里我驾着一艘白色的小帆船。不知道自己漂泊了多久,只是又累又渴,太阳晒得我几乎流下泪来。我又寂寞又难受,想着如果有一个人陪陪我也好呀。就这么想着,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朝前方一望,竟模模糊糊地看到那里有一艘船的影子。
我像是发现宝藏似的高兴,朝那艘小船大喊大叫。那边没有动静,而且离我越来越远,我急了,知道船上的人肯定没听见,就想着自己划过去,结果这才发现,自己坐的这艘小船根本没有桨。
终于有一次,我的梦里出现了除了我之外的第二个人。
我梦见自己终于赶上了前头那条小船,远远地看去,船上似乎有个少年,和我年纪差不多的模样。一开始他背对着我,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将他镀了一层绒绒的光。我大声地喊,“喂——”他听到了,回过头来看我,朝我笑了笑。
我承认我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比成颂好看,学校里那些杂七杂八的花花草草就更不能和他比了。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是一种很浅的栗色,微微眯着,深邃而平静,温柔地仿佛可以溢出水来。他看着我的目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一般。
等我的船靠近了,他站起来,对我作出迎接的手势。我心里挺乐的,心想这么一帅哥在欢迎我呢,立马一蹦一跳朝他奔去。可是我刚上他的船,都还没站稳。他拉过我的手,突然将我的身体用力像后一推,我毫无防备地落在了水里。
在水里挣扎的时候,他带着温和的笑容低头看着我。阳光的阴影里,他嘴角的笑意逐渐转化为残忍。
我看着他,心里一惊,这才想起,我应该是认识他的——
没过几天,我“好朋友”来了。可能是最近精神太差导致身体也很虚弱的缘故,这一次肚子痛得厉害。第一天我浑身都没力气,躺在床上浑身发冷,大热天硬是弄了个热水袋捂着肚子。
印小柔和她的前男友陈子墨出去了,家里就剩我一人。到中午的时候我吃不下一点东西,小肚子胀胀的有些难受,想了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顶着炎炎烈日我跑到家附近的药方去拿点止痛片。
药店的对面是一家大酒店,我准备过马路,这时看见从酒店店里面走出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很有排场的样子。我也是无心往那边多看了一眼,突然捕捉到一个身影。
感觉很陌生,但又很微妙。我不禁多看了几眼,直到那双温柔而深邃的眼睛仿佛也看向我这里。脸庞温润的线条像极了梦境里的少年,只是更添冷峻与成熟。他微微笑着,明明很温和,却让人感觉到残忍。
我愣了愣,连脚下的步子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直到意识他仿佛也看见了我,我心里一惊。然后在这大热天,在肚子痛得我无法忍受的情况下,我竟然害怕地、不管不顾地疯狂跑了起来。
我是跑到自家楼下时才敢回头,确定身后一片祥和平静后,我上楼回到家,马上喝了点热水服了药,便趴在床上倒头睡去。
这一觉睡到凌晨三点。
醒来时意识模模糊糊的,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个人,又觉得可能只是个梦。随手摸了摸床边,才发现印小柔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我翻了个身,盯着窗外树的影子发呆,然后叹了口气。
早上出门的时候,印小柔才回来。我们两那时就站在门边,她来不及脱鞋,我来不及穿鞋。她眼眶红红的,有点发肿,我看着她,只觉得心疼。
她嘴一瘪,几乎带着哭腔和我说,“他要结婚了。”
印小柔很少哭,以前我看到过一次,那是高一我们才坐同桌那会儿。有一次一个男同学说了她失踪的父亲的事,她很难过,一个人偷偷趴在座位上哭。我知道事情始末,有些看不惯她这受委屈的小媳妇样,便在旁边冷不丁冒了句,“没有爸爸算什么。”
她抽泣声停了下来,好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我。
那天放学,我拉着她干了件很严重的坏事。我们翻了那个男同学的抽屉,找到第二天要上交的数学练习册。看他老师布置的内容他已经做完了,我们偷偷在前一页夹上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周维君,你还有a片没,上次你给我看的那个太恶心了。听说你有苍井空全集,你现在不看吧?”
那个男生早晨把练习册交了上去。后来听说老师把他邀请进了办公室促膝长谈,至于谈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晚上我们两个失意女人在超市买来一打啤酒,打算一醉方休。印小柔那孩子平时就不怎么能喝,才几杯下肚就开始说胡话了,对着电视里的帅哥主播一个劲儿地叫“陈子墨,陈子墨”,我看着挺心酸的,不知不觉也喝了不少。到最后喝得有些难过了,我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就开始做起梦来。
梦里的场景似曾相识。
是在楼顶的餐厅。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错落有致的楼阁。隐隐飘来的水声,带动着海的脉搏。空气里充斥着咸涩的味道。
我的对面,成颂安静地坐在那里。他依旧是那副欠揍的样子,波澜不惊地地将视线从窗外楼阁收回,落在面前的牛排上,然后将它们切成很小的块,放进他旁边的盘子里。
对了,他的身边,还坐了一个女生。
我在梦里试图看清那个女生的脸,却发现怎样都很模糊。只记得她有披肩的长发,穿了件浅灰色的雪纺裙,大概是很漂亮的样子,漂亮到只需要想起这个轮廓,我内心的不安就泛滥开来。
我故意不看成颂,只是低着头问,“你们想怎么样呢。”
成颂和那个女生都不说话。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思绪万千,想起上一次分手的时候,成颂留下的那些绝情的话,结果伤疤还没好,我就忘了疼。
我笑了,看向那个女生,“你确定你要和他在一起?”说完,我指了指成颂。
女生只是张大了眼睛看着我,我记得那双眼,晶莹光亮,好像随时都可以溢出水来,惹人怜爱。
“在你之前,已经有过两个了。”
“每次他都像现在这样和我说分手,然后没过多久又来向我示好”我顿了顿,“况且他就算和我分开了,你能保证下次不这样对你?做第三者这种事,其实很败人品的。”
大概是我提到“第三者”的时候,触怒了她。就在那个猝不及防的瞬间,她抬起手来,我连动作都没看清,就感觉到了耳边刮过的风和脸颊上火热的痛。
然后,她哭了。
被打的明明是我,痛的却好像是她。我想不到有着这样无辜眼神的女生,某个瞬间也会具有一定的杀伤力,就像我想不到在一起时恨不得把我装在口袋里的成颂,分手时竟然有这样的决绝和魄力。
成颂揽过女生的肩膀,试图安慰她,一边道,“不要和她计较,不值得。”
然后,他抬起眼睛看向我,是那种淡漠的、带着些责怪与厌恶的眼光。
梦境的最后,他们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嚎啕大哭。
时间以龟速前行着,终于到了周一。我陪印小柔去参加老朋友陈子墨的婚礼。
婚礼到场的人不少,排场很大,毕竟两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红地毯从外面的草坪铺进来,两旁堆满了百合,连空气里似乎都溢满了香味。外面阳光很好,天是纯净的湛蓝。光线就这么透过教堂屋顶的玻璃,投射在我们身上。
我和印小柔坐在教堂最角落的位置。
她神色冷峻,整个过程里,她都虔诚地看着那个最惹人注目的位置,嘴角微微弯成一个弧度,冷静得出人意料。
当新郎为美丽的新娘戴上戒指时,她也跟着所有人一起轻轻地鼓掌。
我看得心里有些难受。
印小柔和陈子墨的故事说起来有点俗气,陈子墨是大学里大我和小柔两届的学长,两人在社团里认识的,好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这事被陈子墨家里知道了,陈子墨家里有些来头,看不起印小柔这样出身单亲家庭的女孩,想办法阻拦。两人抵抗不住压力,原来的浓情蜜意渐渐变成无休止的争吵。一年前他们分了手,没过多久陈子墨就认识了现在这位。
印小柔特别为感情伤心的那段时间,我一直看在眼里。但从潜意识里来说,我的心里是认可“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的,两个人以后在一起,不仅仅身体的结合,更是性格、观念、处事方式的磨合。就像我,只需要有一个平凡的男人,我看他顺眼,他看我顺眼,我们在一起快乐,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