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死在我怀里 第4节

  “是小少爷的意思。”他解释,“他让我送你回去。”
  先把她扔下车,再让紧随其后的保镖送她回家。
  姜竹沥四年前就搞不懂段白焰的脑回路,现在依然搞不懂。
  不过……
  她沮丧地觉得,他比过去更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车在夜色中行驶,很快到达九溪园。
  姜竹沥刚一下车,又被叫住:“姜小姐。”
  “嗯?”
  熊恪有些犹豫:“我可以……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高中之前,熊恪就跟在段白焰身边。于姜竹沥来说,本来也算老相识。
  “当然可以呀。”姜竹沥笑笑。
  “太好了。”熊恪感激,“那以后小少爷发疯,我就打你电话。”
  “……啊?”她没听清。
  “没事没事,我说这可真是太好了,你赶紧找手机。”
  姜竹沥眉眼弯弯:“我的微信号也是这个,你可以加我。”
  熊恪心想,他就算了吧。
  还是让段白焰加好了。
  说不定能降低他的发疯次数。
  ***
  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姜竹沥冲进浴室洗澡,开水龙头时热水碰到掌心,火辣辣地疼。
  低下头,才发现手心红了一大片。
  好像被金属灯架弄伤了……
  灵光一现,她想起那瓶跌打酒。
  原来竟然是用在这里。
  上过药,她缩回被窝,睁着眼看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睡不着。
  犹豫片刻,在搜索栏输入“段白焰”。
  十万百万个条目齐齐跳出来。
  她一一看下去。
  他成名这样早,又长着一张过于引人注目的脸,外界褒贬不一。
  有人夸他是难得的天才,有人谈起他的新戏《青果》,有人说他空有噱头,有人骂他目中无人……
  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他微博上聚集着大量颜粉。
  姜竹沥忍不住,点开看他的照片。
  有一张图,似乎是在拍一个雨景,他只身一人撑着伞站在湖边,面前远山湖影缥缈如雾,他黑色上衣的领口都被打湿了,眼神浸着水汽,泪痣竟然变得柔软,仿佛在等一位远方的不归人。
  姜竹沥突然想起。
  她最初遇见段白焰,好像,也是在这样的季节。
  这种……
  容易遇见神仙的梅雨季节。
  第3章 口是心非
  在姜竹沥的记忆里,十六岁那年的夏天,一直在下雨。
  天空仿佛被捅了个窟窿,雷鸣电闪没完没了,衣服怎么也晒不干。
  她把伞借给了程西西,自己举着一个透明的文件夹,穿着小白鞋踩过水坑,一路跑进办公室。
  班主任严肃地握住她的手:“接到教务处通知,今天我们班上要来一个新同学。”
  她也跟着紧张起来:“嗯。”
  “特地把你叫过来,是想提醒你,新同学身体不好。”她叮嘱,“你是班长,一定得多照顾他。”
  原来是为这事。
  “那是一定的啊。”她笑道,“老师您不用担心,以前班上那些心脏病的同学,我不是也照顾得很好吗?”
  十六岁的姜竹沥乖巧懂事、成绩优异,是教科书式“别人家孩子”。
  她顶着班长的名头从小学到高中,但凡老师交给她的任务,还从没有出过岔子。
  “这次不太一样,形势比较严峻。”班主任沉着脸,“新同学的身体对食物很挑剔,不能凉、不能刺激、不能生冷辛辣油炸烧烤,对花粉柳絮粉笔灰全都过敏,淋雨换季也有可能会犯病。可他又很任性,脾气非常坏,听他爷爷说,家里人都看不住,希望学校能多加教育。”
  姜竹沥:“……”
  新同学是个魔鬼吗?
  他到底病得多厉害?四肢健全吗,还能走路吗?
  “其实他家里人吧,本来想让他带保镖上学的。就是校长觉得太浮夸,不让带,所以人家才想方设法曲线救国,让我来找个学生。”班主任沉痛地拍拍她的肩膀,“老师不方便管太多,这个保护病弱小伙子的任务,你能胜任吗?”
  “那……”姜竹沥小心翼翼,“他是什么病呀?”
  “哮喘。”
  “喔……”
  姜竹沥眨眨眼,脑补出一位温润可爱的,连呼吸都困难、却还一心向学的孱弱小公子。
  他真可怜。
  又十分可敬。
  于是她答应下来:“没有问题呀。”
  “那行,他中午过来,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接他吧。”
  姜竹沥最后是怀着缅怀烈士的心情,推着轮椅去接段白焰的。
  天空中飘着小雨,班主任的伞不够大,她半个肩膀露在外面,站了没一会儿,整个人就泛起潮气。
  班主任不放心,还在重复:“千万不要让班上同学欺负他。”
  她其实有些担心,怕惹得这位同学的后台不高兴。
  姜竹沥拼命点头。
  “哎,他来了。”
  姜竹沥抬眼,远远地,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段白焰从熊恪手里接过深咖色的背包,一路撑着伞,漫不经心地穿过落满花瓣的林荫路,停在她面前。
  神情寡淡,唇微微抿着。
  “段白焰同学是吧?我们前几天已经在教务处见过了,我是你的班主任。”班主任笑呵呵,“另外我多给你介绍一个人,这是我们的小班长,成绩好,人也好。以后你如果遇到什么不明白的事,只要在校内,都可以找她。”
  段白焰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垂眼,打量姜竹沥。
  十六岁的姜竹沥短发、齐刘海,皮肤白皙,发育却像是晚了别人一截,小胳膊小腿,身体笼在宽大的校服里,看起来空荡荡。
  他垂眼看她,眼睛黑漆漆,情绪莫辨,像在注视一只湿漉漉的幼小水鸟。
  姜竹沥被他盯着,许久,脸慢吞吞地烧起来。
  她原以为,这种病弱小少年,肯定可怜弱小又无助,想想就心疼。
  ……结果人家个子比她高,肩膀比她宽,气场比她凶。
  所以她……
  她为什么要给一个健康的人准备轮椅!
  “你好,我叫姜竹沥。”姜竹沥怂得快缩回去了,却还要努力给自己打气。
  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我……我会保护你的,你、你可以叫我姐姐。”
  段白焰沉默三秒,握住伞柄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着她。
  半晌,移开视线,发出一声响亮而不屑的冷哼:“嗤。”
  姜竹沥脆弱的信心瞬间被击溃。
  她想,新同学可能不太喜欢她。
  她应该像只没有粮食越冬的可怜田鼠一样,偷偷把轮椅收起来,然后灰溜溜地跑路。
  然而不等她收起轮椅,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她微微一怔,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看见那位疑似残疾的新同学,一脸嫌弃地伸长手臂。
  ……将伞举在了她的头顶。
  ***
  姜竹沥欣慰极了。
  新同学虽然脾气不好,但还未泯灭人性。
  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位病弱美少年,不能让别人欺负他。
  然而第二天,“病弱美少年”就踹翻了他们数学课代表的课桌。
  她走到教室门口听见喧闹声,进去就看见段白焰把科代表的脑袋按在黑板上。后者哎哎喊疼,而他揪着他的耳朵,面无表情地沉声问:“你再说一遍,谁是残疾人?”
  姜竹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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