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我还会再见到他吗?
  “今天,2006年11月25日,我认识了一个特别的男生。他让我对这个世界重新有了希望。”
  看完这篇日志,和雨晴初次见面的情景,如脱缰之马一般,侵袭了我的脑海。霎时间我那已经干枯了的眼泪,又连绵不断地流出来,流过我那憔悴的脸庞,直到下巴,直到胸膛,滋润着我那似乎已死的心脏。
  232:同居的片段
  我一边哭,一边往下看:
  “12月1日 星期五
  “今天,有一家网络公司要跟我们合作,在广场办车展,经理叫我去帮忙。没想到,那家网络公司派来布展的人当中,有一个是他——几天前见过的那个特别的男生。
  “我又见到他了,难道这就是缘分?
  “他又见到我,会感到高兴吗?
  “我想不会吧,在他心目中,我大概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难看的女孩子而已。
  “我带他去地下停车场的杂物室取拱门和氢气球,没想到我们被困在杂物室里了。虽然那里很黑暗,很可怕,但我不害怕。不知怎的,跟他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
  “我总觉得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会帮我的,就像在餐厅时那样。
  “通过交谈,我知道了他是一个自信而幽默的人,同时知道他的名字叫东方乐扬。我说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想起东方不败,可把他气坏了。
  “其实我想到的是令狐冲和任盈盈。
  “被困了几个小时,我很想上厕所,没办法,惟有用塑料袋。我上厕所的时候,他一直背对着我,虽然我觉得他是很想转过头来看一看的,但他始终没有这样做。他是一个好人。
  “我们终于获救了,离开杂物室的时候,我心里竟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
  “真的,很感谢上天让我有机会真正地认识乐扬,并跟他一起有着这难忘的经历。
  “一切从这里开始。如果杂物室的锁没有坏掉,一切便不会开始了。”
  明明只是几个月前的事,回想起来,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我和晴一起生活已经很久很久了,我们对对方都很熟悉了,我们对对方都很依赖了,现在晴突然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我怎么办?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觉得好彷徨,好害怕。
  如果一直没人来救我们,那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和晴就能永远呆在那杂物室里了,我和晴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们就不用分开了。现在呢?现在我们分开了。为什么?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却偏偏要分开?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12月3日 星期天
  “原来他也是住在宝弦阁的,就在我家楼上。我跟他说我马上要搬走了。我觉得那一刻他很想叫我搬到他家跟他一起住,但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为什么?我想是因为他看到我的脸,忽然觉得我很难看,所以不愿意跟我同住吧。
  “他也会像其他人那样,那么在意一个人的容貌吗?一个人长得丑,就一定会受到歧视和嘲笑吗?
  “其实他也是人,他有这样的想法,是很正常的,我怎么能责怪他呢?他肯跟我交朋友,已经很难得了。
  “但我为什么会感到失望?大概是我之前把他想得太完美了。
  “他走后,我在大厅胡思乱想,忽然发现他忘记把他家的钥匙带走了。我拿着钥匙走到他家,他外出了。我没有他的手机号码,无法通知他,又怕他回来后不能进门,于是在他门外等他回来。没想到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他回来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吧?
  “他喝醉了,醉得很厉害。于是我留在他家照顾他。他的脖子很红,一块一块的,很刺眼。他不是说他没有女朋友吗?唉。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有点难受。
  “我坐在床边很久,一直在看着他睡觉,他在说梦话,在叫唤一个叫‘晓薇’的女孩子。晓薇是谁呢?是他的女朋友吗?
  “突然,他说‘雨晴’,我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原来他还是在说梦话。他梦见了我?我傻乎乎地笑了,心里有点甜蜜的感觉。
  “东方乐扬,他在我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了。”
  看到这里,我真的好恨我自己。原来我曾经这样伤害过雨晴?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伤害她?为什么我要伤害我这辈子最爱的人?现在上天让雨晴离开了我,是对我的惩罚吗?
  上天啊,如果你要惩罚我,就让我替雨晴去承受她的痛苦吧!我宁愿有病的是我,我宁愿挂掉的是我!你可以折磨我,甚至让我生不如死,但请你不要伤害雨晴!
  “12月4日 星期一
  “今天晚上,乐扬叫我搬到他家跟他一起住。他终于说了这句话,而且眼神充满诚意。我的内心很欣慰。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他跟那些一看到我脸上的‘胎记’就歧视我、排斥我的男人不一样。他是一个好人。
  “在大街上,我很认真地对他说:‘谢谢你,乐扬。’
  “他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哭。
  “和乐扬同居的第一个晚上,我睡不着。
  “深夜,我爬起床,走到洗手间,望着镜子,真的好想永远不再把那块假胎记粘上去。
  “如果乐扬知道我脸上的胎记是假的,他会怎样呢?他会喜欢我吗?我会跟他拍拖吗?
  “但我是一个生命随时都会终结的人,我怕乐扬一旦投入了,在我离开的时候,他会很伤心。我不想看到他伤心难过。
  “再说,我答应过爸爸,除了睡觉,其实时候都不能把假胎记拿下来。
  “唉,明天早上,假胎记还是要粘在脸上。
  “12月5日 星期二
  “本来乐扬说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吃饭,庆祝我新居入伙,但下班前,他却告诉我他临时有事,不能回来吃饭。我很失落。
  “晚上洗澡的时候,我发现乐扬躲在电脑桌下。我吓了一跳,却假装没看到他。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想,他并非来偷窥我洗澡的。可能是他到我的房间的洗手间上厕所的时候,刚好我进房了,他不好意思出声,所以躲起来。这么说,我刚才上厕所的时候,他不是在浴缸里吗?
  “我想得入了神,洗澡的时候,跟往常一样没有关洗手间的门,而忘记了乐扬正在房间里。不过他是不会来偷窥我的。想到刚才上厕所时,他就在我旁边,我的脸就发热了,一颗心紧张得直跳。
  “我不禁又想起在停车场的杂物室里的情景了。”
  233:往昔的回忆
  “12月6日 星期三
  “今天清晨,我跟乐扬一起晨跑。我们来到了电子科技大学——乐扬毕业的学校。我们在校园散步的时候,乐扬好像想起了很多他读大学时发生的事。他以前有过怎样的故事?他交过几个女朋友?他跟她们经历了怎样的事?这些我都很想知道。但我没有问。乐扬要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他不想说,我问了也没意思,反而会让他不高兴。
  “终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乐扬的回忆之一吗?乐扬终究会离开我的生活吗?一想到要跟乐扬分开,我的心就很难受。
  “虽然我认识他的时间很短,但我真的很想一辈子跟他呆在一起。
  “我们在校园里看到我最害怕的东西——一只大老鼠。我吓得抓住了乐扬的手。那老鼠竟然向我跑来。我本能反应地跳了起来。乐扬抱起了我。
  “接着,乐扬把那老鼠一脚踢走了,好酷哦。不过我感受到他也很害怕那老鼠,呵呵。老鼠被踢走后,他拉着我的手离开学校。这是他第二次拉住我的手了。不知怎的,我的心在怦怦直跳。
  “走到学校后门的时候,他放开了我的手。毕竟我跟他不是情侣,如果一直手拉着手,大家都会很尴尬的。他刚把我的手放开时,我的心,有点失落的感觉。这一刻,他是否也有失落的感觉?(回想起来,那时我的确也有失落的感觉。原来早在那个时候,我和雨晴便已经常常心有灵犀了,只是彼此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早就喜欢对方,我却要因为她脸上的‘胎记’而挣扎那么久,才向她表明我的心意?如果我能早点冲破心中的障碍,那么我和雨晴交往的日子,就能长一点了。)
  “乐扬想和我一起快跑回家。唉,他不知道,我不能进行剧烈的运动,否则心脏随时会停止跳动。不知道我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乐扬会不会在我身边呢?不知道他会不会永远挂念着我?
  “晚上,我跟乐扬一起在家吃饭。吃饭的时候,我对他说:‘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你是一个好人,能遇上你真好。’他笑着把话题扯开了。
  “我们还聊了很多事,乐扬把他经历的事,把他的想法,都告诉我,让我跟他一起分享快乐、分担烦恼。他这样信任我,让我觉得很感动,很高兴,很甜蜜。
  “我也把我的事都告诉他,惟独一件没有,那就是我脸上的‘胎记’是假的。不是我想骗他,而是一旦告诉他我脸上的‘胎记’是假的,接着就要告诉他我粘着假胎记的理由。他知道这一切后,会感到很难过的。我真的不想让他感到难过。就这样子,快快乐乐的,不好吗?
  “晚饭后,乐扬在房间工作的时候,邻居的两个小孩子在吵嚷,打扰了他。我去叫他们到房间里玩去,他们却被我的脸吓得哭了。他们的妈妈——张太太出来把我骂了一顿,骂得很难听。虽然心里有点委屈,但我没有怪她,毕竟我吓着了她的儿子。
  “但这时候,乐扬却出来帮我出头,跟张太太吵起来,把张太太的丈夫也引出来了。回家后,我对乐扬说不该跟邻居起冲突。乐扬答应了我,以后不这样做。
  “虽然有点抱怨他这样冲动,但其实我心里,还是很感动的。他是一个在我被别人欺负时会出来保护我的男人。跟他在一起,真的很有安全感。
  “睡觉前,他把他写的一些推理小说给我看。真没想到他是一个文人呢,呵呵。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今天我过得很快乐。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梦见了乐扬。我梦见自己跟他快乐地生活着。如果这个梦一直延续下去,那该多好?
  “12月7日 星期四
  “今天纤纤来了。好久没见纤纤啦。之前在电话里已经跟纤纤稍微提了一下乐扬的事,今天我则把跟乐扬同居一事的始末告诉了纤纤。她很反对我跟乐扬同居,说他一定对我有企图。我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乐扬会对我有企图吗?如果他真的是坏人,那么从此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晚上我们三个人玩斗地主。我发现纤纤对乐扬不那么反感了。睡觉前,我跟纤纤聊了很多事。她说,根据她的分析,乐扬应该是一个好人。听她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12月9日 星期六
  “昨晚乐扬很晚才回来,早上他很晚也没有起床,于是我悄悄地帮他打扫房间,没想到,他把一枚对他来说很重要的戒指扔到垃圾桶里,而我却把那垃圾桶里的垃圾倒掉了。乐扬醒来后,找不到戒指,骂我乱动他的东西。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凶。我心里又委屈,又害怕。
  “乐扬离家后,我马上到垃圾房帮他把戒指找回来。找了一会,突然下起大雨。但我没有离开垃圾房。不把戒指找回来,我就不离开。
  “找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把戒指找出来了。这时候,我发现乐扬就站在我身后。他抓住我的手,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看见他在哭。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但一见到他哭,我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哭。只是在雨中,他没有看到我的眼泪。
  “晚上身体很不舒服,头很疼,好像有点发烧了。唉,淋点雨就病了,我这身体真不中用。”
  看到这里,我身心脱离,终于再也看不下去。我的胸膛,那本来该放心脏的位置,此刻却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也没有了。我已成了一具没有灵魂、行尸走肉的躯体?
  我吃力地站起来,走到洗手间,望了望镜子,只见镜子里的我,已成了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
  终于明白“珍惜生命,远离爱情”这句话的意思了。我早知道爱情很伤很伤,但没想到,居然能伤得如此一种我所无法想象、无法承受的地步。
  此时此刻,我无比脆弱,似乎只要有人轻轻推我一下,我便会挂掉。在我如此脆弱、彷徨的时候,如果雨晴能呆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啊?雨晴!
  对!我必须找到雨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和她在一起!
  残酷的老天呀,你以为这样子就能把我和雨晴分开?我靠你tmd混蛋!你想雨晴离我而去,我偏偏不让她离我而去!你想让我和雨晴的爱情挂掉,我偏偏要让它延续下去!你算什么?我们的命运由我们自己掌握,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主宰?
  想到这里,我猛地跳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大门走去。
  我要去珠海找雨晴!
  234:离开
  走到门前,正在穿鞋子,忽然小绫走到我脚下,轻声叫着。它向来颇有灵性,似乎知道我要出门,甚至似乎知道我是要去把女主人找回来,因此叫得有点楚楚可怜,让人听了心中几分酸楚、一阵凄凉。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便抱着小绫,走出家门,按下了张家的门铃。不一会张太太来开门。我把小绫交给她,说道:“张太太,我有点事,可能要外出一两天,麻烦你们帮忙照顾一下小绫。”
  “好呀,”张太太接过小绫,望了望我,关切问道,“乐扬,你怎么啦?你的精神好像不大好。有什么事吗?”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那憔悴的脸,低下了头,说:“没事儿。唔,我先走了。”说罢,连电梯也不等了,直接从楼梯离开。
  走在楼梯上,我不禁又想起上次我背着雨晴走楼梯的情景了。
  雨晴问我,如果有一天她不能走路了,是不是无论她想去哪里,我都会背着她。
  我说,当然是呀,我会一辈子背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把你丢下。
  可是,现在呢?
  走到楼下的时候,我又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了。
  晴啊晴,我说过的,一定不会把你丢下。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找出来,把你紧紧地抱住,永远不再让你离开我!
  由于我精神状态极差,所以不敢开车,在路边叫了台出租车,让司机驶去香洲。本来从中山到香洲,路程不长,但一路上,我心乱如麻,极度焦急,几十分钟的车程,对我来说竟似过了几千几万年似的。我一下车,塞给司机两张百元钞票,便头也不回地向雨晴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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