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0章 两种勇
语重心长的低语在客厅中萦绕。
周沐言跌坐在地。
眼神空洞，丝毫不如往日那般涌动着光。
“周沐言，说来了，你根本不是想要得到我们的谅解，你想要的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你自己的谅解而已。”
蹲在周沐言面前的赵信抬手戳了戳他的胸口。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么？”
“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任何人怪你，也不可能会有人怪你。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你身上流的血，你受的伤，都是你曾经试图反抗的证明。”
“但，实力差距就是差距，就像是数学题，你不会做就是不活做。武道也是如此，你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打过所有人，输了那就输了，谁会怪你呢？”
“嗯？”
赵信的声音很低，却是每一字都深入周沐言的内心。
“你，过不去的是你心里的那道坎。”赵信戳着周沐言的胸口道，“你就是觉得，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不该做那种决定，你现在很后悔。”
“我，很后悔。”
周沐言缓声低语，道。
“但，我跪下了。”
“确实，这是挺丢人的。”赵信对此倒是也没有替周沐言辩解，“跪地求饶，着实是有些窝囊。但，勇敢其实也分为许多种，迎难而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孤勇。这就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和无畏的心，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让人敬佩，但其实也很不负责任，这我说的是实话。”
孤勇，是一种大义，却也是一种自私。
这不用争辩。
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着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人，你的亲人、挚友，他们相较你如一个英雄的去慷慨赴死，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哪怕，是苟活！
也许在生死关头，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亦或者是为了背后的亲眷，你选择了走上那条没有任何回头余地的不归路。
战死了！
你是个英雄，但你有考虑过你家人的感受么？
他们要承担怎样的痛苦？
这——
就是一种自私。
只不过，在这自私的前提是大义，所以将这份自私给遮盖住了。外人歌颂着英雄的丰功伟绩，他们不是英雄的亲人，他们无法体会那种痛苦。
“孤勇，确实让人歌颂啊。”
蹲在周沐言面前的赵信伸手拍了拍周沐言的肩膀。
“但，还有一份勇敢，就是……”赵信又抬手戳了戳周沐言的心，“认识到自己的无能。”
“沐言。”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认清现实的，我……其实也做不到。”
“我是前者，是一个看似为了大义而战，其实对你们而言，对我的家人而言，是很自私的人。”
“你不是。”
“在咱们第一回见面，我当时就看的出来，你是个很会照顾其他人感受的人。明明你是个富二代，却跟我们混成一团。你能够敏锐的感觉到所有人情绪的变化。老大失恋是你发现的，老四家里遇到了麻烦，也是你发现的。”
“你很细心。”
赵信搂着周沐言的肩膀低语。
“你会替别人着想，内心很柔软。我相信你，如果你的背后空无一人，你会像前者那般悍然无畏的跟魔族以命相搏。”
“你不用否认，我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但——”
“你有家人，你的父母还在等着你回去。你是家里的独子，你必须要考虑到他们的感受。”
“那一刻，你退缩了。”
“这种退缩，不是错啊，沐言。相反，我觉得你能够在那一刻退下来，才是真的值得赞叹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像你这样。”
“难道你不知道你那种决定你会后悔么，你是知道的，但你却依旧做了那样的选择，这不是你内心的勇敢么？”
“你刚才歇斯底里的样子不是的羞耻感么？”
一声声低语，涌入到周沐言的心头，哪怕是青璃几人听到赵信的话，都不禁心中动容。
“沐言，你是有尊严的。”
“刚刚你那份羞耻，就是你尊严还存在的证明。”
“现在你该做的，不是跪在这里跟我道歉，也不用跟任何人道歉。”
“你相信么，如果薛佳凝和邱元凯知道你活着，他们会比自己活着还要开心。他们不会责怪你的这种做法，只会觉得你做的对。”
“你退缩了，没关系，有句话怎么说的，知耻而后勇！”
“没错——”
“现在的你，确实不是那些魔族的敌手，但并不代表你永远都不是。你现在给他们跪下了，不代表你以后依旧要给他们跪下。”
“你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种耻辱有一回就够了，现在……站起来。”
当赵信再说出‘站起来’的时候，周沐言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坚决的光，他用力的咬着牙，从赵信的面前站起。
也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赵信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欢迎回来，六子。”赵信的低语声在周沐言的耳畔萦绕，“也感谢你，好好的活着。”
“五哥！”
周沐言的情绪瞬间失控，眼泪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不多时——
赵信肩膀处的衣襟就被打湿，赵信也笑了一声将他推开。
“别特娘的哭了，挺大个老爷们，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在哭个不停，这事儿要是说出去还真挺丢人的。”赵信一脸嫌弃，侧目看向青璃道，“快，给周沐言现在拍个照，等以后他再说什么大话的时候给他看。”
“我已经全程录像了。”王慧举手。
周沐言顿时错愕的回头，眼角还挂着泪痕的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录像了？”
“做的好啊，王慧。”赵信哈哈大笑，道，“到底还得是你，没错，刚才那一幕如果是录像的话更精彩。”
“王慧！”
周沐言瞪眼怒斥。
“你也是个人，你趁人之危啊？”
“有嘛？”王慧一脸不解，道，“我就是比较喜欢记录生活啊，而且你刚才那一幕真的太……值得记录了，我实在是忍不住。”
“不是，我当时都那样了，你还有心思录像呢？”
“是啊！”
“你就一点都不同情关心我，为我感觉到难受么？”
“这跟我同情你有什么关系，你难道需要我同情么？”王慧不解道，“你是个男人诶，指望女人同情你，那你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沃——”
“周哥，别犟，王慧姐说的也没错。”橘六九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周沐言的肩膀，“咱们男人是有泪不轻弹，你刚才哭的有点太狠了，就算是个小娘们也没你那样哭哭啼啼的，还装疯卖傻。”
“你是哪位啊！？”
“诶？”
橘六九听都一惊。
“周沐言，这你就没良心啊，老子当时可是被分配给你的。虽然后来我跟老大混了，那你做过你两个小时的主子啊。”
“蛤？！”
“大橘，橘六九啊。”赵信凝声低语道，“他可不就是当时分配给你的么，我分的是青璃，你分的是大橘，之后他到我这住了，天天吃我仙域的鱼干，我都没找你要伙食费。”
“橘六九？”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周沐言不禁怔住。
“你不战死了么？”
“害，战死那也不代表我就一定死了。”橘六九语重心长道，“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他却死了。就好比你刚才，你还活着，但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害，真是我慧眼识珠，要是我跟你混了，那我得混的多憋屈啊。”
“你也敢嘲讽我？”
“诶，别想跟我动手啊。”橘六九伸出一根手指，“我知道你凝仙了，但，你也就是个人仙，在下不才，前两日刚刚到了金仙之境，你呀就别跟我朝量了，咱们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位级的。”
“金仙？”
周沐言一脸的愕然，赵信听后也倚靠着沙发坐下轻声解释道。
“橘六九他现在其实是武魂，他死了之后去了武魂域，武魂修炼相较咱们也许是会快上一些的。”
“喔！”
周沐言了然点头。
“那这么说，我凝武魂的时候是有可能让橘六九做我武魂的？”
“想都别想。”橘六九撇嘴，“要是老大需要我做武魂，我还能考虑考虑。你天天娘们唧唧的，哭哭啼啼的，我给你做武魂，我到底是给你做武魂还是给你当爹来了。”
“沃！”
蠕动嘴唇良久，周沐言用力点头。
“行，我不跟你吵。”
旋即，周沐言就眉目一凝。
“五哥，那现在怎么办，乐渝、衾馨、佳凝和邱哥，现在应该都已经在魔族的手里了，可咱们却不知道那些魔族到底在哪儿，甚至咱们都不知道到底是哪儿的人对咱们出手。”
“对，而且魔族怎么能进到冰城区来，这可是特区。”王慧蹙眉。
“他们是伪装进来的。”赵信深深的吐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些魔族的身份，也大概能够知晓衾馨他们被困的地点。”
“你知道？”
“谁？”
客厅中的几人都凝眸追问，赵信沉吟片刻看了他们一眼想了想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西方魔祖，索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