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大唐生活 第20节
“啊嗯?”卢绚见她不说话,不耐烦地又催促了一句,若不是对方是娘子不好动手,他早把人拖地上了。
崔清叹了口气,她站起来,翻开褥子,指给对方看,卢绚的目光克制地从她指尖滑过,落在那三条简单的划痕上。
他的身体骤然紧绷。
“是我疏忽了,”他嗓子有些沙哑,“她居然能在被勒住脖颈的时候留下这条讯息,幸好不良人为了保留现场,一直没让外人进来。”
崔清唇角不自觉地抿紧了。
“这个字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卢绚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首,轻轻加上几条浅浅的划痕,直到再也看不出之前拼凑出来的印记,“你最好也把它烂在心里,永远不要向其他人提起,包括你的好姐妹。”
这是当然,不用他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刘华正无所事事地拿着根棍子在地上画圈圈,见他们出来,把木棍扔一边,揶揄地瞅了卢绚一眼,拖长了音道,“这~么~快~啊~。”
卢绚不说话,默默走到他身边,一个腿击击向膝盖,让刘华摔了个屁股蹲,崔清回头注视一眼这栋红柱白墙直棂窗的房屋,百感交集。
三人依原路返回马车,墨香早已望穿秋水,崔清好言好语安慰她几句,只道要去看雪奴死去的地方,刘华怕她两串了口供才把她扔下云云,一路驶向大理寺,陈十娘还在屋子里“录口供”。
见她回来,“录口供”自然也停了下来,两人带着丫头打道回府,当天晚上,崔清便从二嫂处听说此案已结,是歧王府的某个幕僚混进后院,见机害人,然而,小道消息都怀疑太平公主在其中做了手脚,故意挑拨歧王和临淄王两人的关系。
崔清回想起宜春县主临死前留下的那个字,竟有些不寒而栗。
第37章 乞巧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瞬间, 离崔清穿越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七夕这日, 林妈妈早早从库房里搬出一摞摞衣物, 趁阳光正好, 一件一件展开晾晒在院子里, 崔清站在廊下, 一身白衣倚靠红柱,黑发松松地挽着, 手持一柄丝质水绿绣鸭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院子里晾晒的衣裙简直可以拿到现代去开一场服装盛宴,最多的是间色裙,其次是小衫、披帛, 红蓝、黄蓝、黄绿、渐变色……层层叠叠铺在一起, 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崔清低头打量自己这一身素服,想起三年内都得穿这一身,不由得悲从中来。
除了衣物, 丫头们一人抬一头竹席,铺在青石板上,轻手轻脚地抬来两箱书籍,摊开放在地上, 不时翻一翻, 省得阳光太烈把书晒脆了。
“娘子, ”黄鹂欢快地沿走廊朝她跑来,“窦大娘子设了个七夕家宴,今夜酉时八刻,在她院子里。”
礼记有云,孝期禁赴宴,然而流传至今,大多只留给面子功夫,只要不是人来人往的大型宴会,这种亲朋好友之间的小宴,自然能去。
崔清懒懒地应了声好,看了半天的晒衣晒书,她悠哉悠哉走回屋,厅堂案上早已备好桃子李子,房间里一股瓜果的清新气味。
直棂窗早已糊了纸,床上锦帐换成青纱帐,四角挂着笨重的香囊,里面塞进时令的鲜花,每天一换,门上竹帘取代了布帘,风一吹就啪唧一声打在墙边。
她去书房案后坐下,取出一封信件,摩挲着卷边的一角,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这封信是崔十三娘的父亲寄来的,大郎特地叫她陪房周富递过来,信里言说,圣上叫他过几日带着后母进京述职,新生的孩子三个月大,不适合长途跋涉,故此留在荥阳王氏处,让她后母的母亲代为照看。
她未曾谋面的父亲终于要来了,崔清把信放进书架上的小木盒里,叹了口气。
[你爹要上京了,你不高兴吗?]叶雨时问她,[等他来了,就可以把你捞出去。]
“长安风起云涌,我担心他卷进去,反而自身难保,”崔清解释道,“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十三娘和他很久没见,要说亲情,肯定没有多少,万一他觉得我在府里呆得好好的,看我一眼就走呢?那个后妈想必也不会希望前妻的孩子回家,她吹枕头风可比我这个便宜女儿好用多了。”
[但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呀,]叶雨时也感到头疼,[我们讨论过了,除非你出家做个居士。]
是的,自从宜春县主案件被破后,崔清再没有理由可以出府,整天宅在没网没电四点醒八点睡的后院,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如果没有弹幕陪着聊聊天,她恐怕会扭曲出什么心理疾病来,到时候万一抵不住暗网大佬们的诱惑,把郡公府上上下下一锅端了,那……她可不想横尸街头。
想来想去,万一回不了家,也只有出家这一条路可走,有骗子先生帮忙,这个选项应该可行,唐代有不少公主婚前婚后出家,显得道姑仿佛淫|乱的代名词,然而,比起一辈子呆在深深的庭院里,她宁愿背负这个骂名,甚至……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可惜,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想再挽留一下正常的古代生活。
[我认为我的提议非常好!]莱尔先生适时地出现,[想象一下,有我的帮助,你的出家生活会多么地自由!更何况,你还有“嫁妆”,足够你吃用一辈子,还担心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经常和这堆外国人对话,崔清的英语突飞猛进,“但是,这个时代,我终究还是要一个人生活,亲爱的骗子先生。”
这一日,崔清都在思考,等父亲上京,她要拿出什么样的态度,睡过午觉,林妈妈叫她去乞巧。
院子里早晒了一盆水,她依照墨香的话,往水里扔一枚针,查看其在水中的倒影,墨香在旁笑道,“瞧,是朵花,可取得巧了。”
崔清:……
她闲来无事,帮忙把院子里的衣服收起来,晒满了阳光的布料上有股暖暖的气息。
“可惜,这些衣服娘子都穿不上,”林妈妈封箱的时候,崔清眼见一条华贵的绿色衣裙,方才晒的时候没见过,“林妈妈,这条裙子……”
“你忘啦?这是你阿娘出嫁穿的嫁衣,她死后,你耶耶不忍睹物思人,把它放进陪嫁里,”林妈妈怀念道,“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了。”
崔清抚过裙上精致的刺绣,若有所思。
“这件衣裙暂且不要装进去,”她随后道。
傍晚,崔清依言带着丫头前往大嫂的院子赴宴,宴席就摆在院子里,不知何时在院子一角立了片葡萄架,还挂着细密的网纱帘子,夕阳未歇,点起点点烛光,四处放置青铜器,里面寒冰升起白雾,二嫂早至,自在地剥着石桌上乌紫的菱角,见她来忙招呼道,“别拘礼了,快来坐下。”
崔清依旧福礼,往桌上扫了一眼,只见橘、绿、白混合成盘底一朵大花的果盘搁在中间,放了满满的菱角,配套的果盘还有杨梅、杏李、桃子、葡萄和甜瓜,将石桌堆得满满的。
[古代的水果也很好吃的样子嘛!]叶雨时登时点开外卖软件开始点水果。
[但肯定没有现代的品种好吃。]一条酸溜溜的弹幕滑过。
大佬们开始用弹幕探讨哪种品种的哪种水果好吃,一时间,弹幕梨子与苹果齐飞,桃子并杨梅一色,像一群幼稚的孩子般争得不亦乐乎。
“大娘子呢?”崔清瞥了眼主屋,便有丫头过来解释道,“夫人唤娘子过去,还请十三娘稍待。”
崔清坐在月牙凳上,拈起一枚杨梅送入口中,登时酸得脸皱成一团,二嫂抚掌大笑,把装着桃子的菱角朝她推了推。
她剥开菱角,往嘴里扔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勉强把之前的酸意压了下去。
“三娘子怎么还未至?”崔清又问,“五娘与六娘呢?”
二嫂右边唇角微微翘了一下,转瞬即逝——这是,轻蔑?
“你三嫂不知来不来得了,”二嫂说,“一个外室,抬进来做个妾侍,还不任她搓磨,何必要这档口闹得人人不愉快。”
崔清初来乍到,消息滞后,却也听出其中的含义,试探道,“那外室……?”
“有了,”二嫂漫不经心地道,“算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郡公府第三代的第一个孩子,也难怪你三嫂不肯罢休。”
她抚上自己肚子,强硬的脸上显现出一丝落寞,“可惜我这肚子不争气,前年流了一个,再也没怀过。”她瞥了眼旁边的丫头,悄悄跟崔清咬耳朵。
大嫂的丈夫在外就任,隔一段时间回一趟家,作为大嫂,窦大娘子必须得侍奉婆婆,自然无所出,三嫂善妒,自己生不出来,又不准三伯兄去找通房侍妾,嫁进来两年无子嗣,偌大一个郡公府,竟没有一个小孩子。
至于郡公本人的侍妾,年纪大了,对那事没那么热衷,便都留在建宁,没带上京来。
两人窃窃私语一番,四娘五娘携手而至,大嫂随后踏进院门,五娘不免又顺了些瓜果叫丫头带回去,这小家子气看得二嫂连连嗤笑。等到月上柳梢,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三嫂才匆匆赶来,正好大嫂设一香案,摆放瓜果鲜花,娘子们唱起“乞巧歌”,崔清张嘴作势附和几句,再拜,这“热热闹闹”的乞巧节便这么过去了。
四娘和五娘凑近葡萄架去听有无哭泣的声音,崔清隐隐听到夜风中二嫂飘来的只言片语,“大娘,你葡萄架放在院子里,岂不招蚊虫?”
“也就为这日罢了,”或许是大嫂陪婆婆久了,也沾上些许佛意,此时她便带着祥和的微笑道,“难得我们女儿节,家人团聚,下次再聚,却不知何时何地了。”
宴罢,二郎三郎来接人,唯独接她的是林妈妈,带着一条锦缎披帛而来,怕她夜里寒凉,墨香打着灯笼前面带路,崔清离开没几步,隐隐听到风里说话和哭泣的声音。
“娘子?”见她停住脚,林妈妈轻轻唤道。
崔清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继续朝前走,“我好像听到哭声了。”
“那一定是牛郎织女团聚,在高兴地哭呢,”林妈妈笑道,“这是一个好兆头。”
我看未必,崔清暗自腹诽。
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她便听鹅卵石小路上急匆匆的喘气声和脚步声,一个女声由远至近,“十三娘子,十三娘子,三郎他疯了!他要杀我们娘子呢!”
崔清的嘴巴难得地张成一个“o”型,“你说什么?!”
第38章 做戏
崔清正要过去看看,脚步一顿, 转头对林妈妈说, “林妈妈, 劳烦你回去帮忙看着院子, 府内杂乱, 我怕被人钻了空子。”
林妈妈郑重地点头, “娘子小心, 可别靠的太近了,小心伤着自己。”
崔清带着墨香匆匆随丫头前去, 不过七八分钟,已能见到灯火通明的院子,丫头婆子跪了满地,主屋厅堂门户大开, 大嫂二嫂与二郎落坐两侧, 合着她们身后的丫头婆子, 颇有种堂上会审的样子。
“怎么回事?”崔清及时赶到,只见厅堂浅绿色地毯上点点滴滴血痕,她呼吸一窒, 不可置信地望了一眼跪在一边的三郎。
[这出血量,死不了,]弹幕悠悠滑过。
[血迹呈逗点滴溅型,是静止的时候掉落下来的, ]陆帆玄瞥了眼地毯道, [如果她跑起来, 血迹应该呈椭圆形,一端尖芒,指向运动的方向。]
“三郎,”大嫂长叹口气,痛心疾首地道,“三娘难道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要……要杀她!”
三郎脸上满是茫然,他两手被鲜血染红,滴落在地毯上。
瞧他精神恍惚,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大伯娘转开眼去,对丫头问道,“大夫可到了?”
丫头还未回话,便听院子外头由远及近传来福礼问候的声音,两位嫂嫂并二郎对视一眼,起身出门相应,扔下一句,“你好好想想怎么向夫人交代。”
来者果然是杨夫人,她披一件深蓝外袍,些许发丝垂落肩上,好似睡到一半被人叫醒一般,她没管儿媳妇们的福礼,扶着翡翠的手,径直走进厅堂,三郎长伏不起。
杨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头顶,“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三郎方扬起一张脸,杨夫人的巴掌又急又快地扇在他脸上,清脆的一声响,三郎竟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我真后悔,三郎,”婆母瞪着一双无神的双眼,声音冷得好似从冰窖里搬出来,“为什么死的是四郎,不是你。”
寒风吹过,院子里低头站着的人们不禁瑟瑟发抖。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崔清心尖一颤,这话里头的意思,好似在咒她的儿子去死一般,但就她所知,三郎的确是她亲生的啊。
三郎低头不敢吭声,一滴泪滑落,将浅绿色的地毯氤氲成墨绿。
身为母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婆母如此不喜三郎呢?
“三娘子伤着哪儿了?”婆母转头踏出院子,丝毫不管跪着的三郎,大嫂忙应道,“刺在腰上,已叫人去请大夫了。”
杨夫人点点头,“你随我去看看,其他人都别杵在这里看热闹了,回去歇着吧。”
崔清与二郎夫妻低头应是,目送两人踏进耳房,才带着丫头浩浩荡荡地离开。
回去路上,三人正好同走一段路,二嫂接过贴身丫鬟的灯笼在前头照亮,挽着崔清的手,让二郎和丫头们离远一点,悄悄对她埋怨道,“好好的七夕节,弄成这幅样子。”
“话说,为何婆母如此讨厌三郎?竟问也不问一声,”崔清也低声回问她。
二嫂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外院的事儿,一般都传不到内院里,更何况不是自己的家事,自然漠不关心。
只不过,据她回忆,婆母从前待三郎并不糟糕,而是在四郎暴毙后突然发生了转变,对此,二嫂也有些疑惑,可惜郡公府盖章定论,李玦乃是因病暴毙,甚至还怀疑是十三娘克死的——当然她没明说,但崔清能猜得到。
“夫人笃信佛教,生此疑惑也是情理之中,”提到这茬,二嫂宽慰道,“毕竟日久见人心。”
崔清暗暗记在心里,李玦一死,杨夫人对三郎的态度一下子掉到谷底,其中肯定有内情,可惜这条线索是二嫂告诉给她的,不能完全相信。
翌日清晨,崔清在后花园二层阁楼里看书,依稀透过直棂窗听到楼下小丫头们经过时的窃窃私语,谈论三郎和三嫂昨夜的冲突,三嫂无生命危险,三郎被郡公依家法罚了十鞭,瞧着伤比三嫂还重,只是几人实在想不通,为何三郎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有点不对,]昨天叶雨时数次翻阅当时的录像,总算发现一个小蹊跷,[你从大嫂院子里出来到丫头来报,隔了十分零五秒,你从自己的位置快步走到三郎院子,要十分二十秒,大嫂和三嫂隔着一个主院两个跨院,从距离上算,至少九分钟。所以问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