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大唐生活 第43节

  崔清斜了他一眼,“方才有人跟着我,”她四下一瞥,凑近道,“似乎是郑二郎。”
  她的鼻息暖暖地洒在耳尖,卢绚压根没听清她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耳尖悄悄红了,“郑二郎……郑二郎?!”
  “或许他有事找我,”崔清手指绕着衣角,一圈又一圈。
  “或许他想谋害于你,”卢绚道,“我让刘华排查一遍周围,你最好不要出门,以防万一。”
  崔清抿唇道,“我引他出来,你们趁机抓住他。”
  卢绚轻轻叹了口气,如一缕淡蓝的烟雾,他眼里满是不赞同,却没有说制止的话。
  只是,之后无论崔清什么时候出门,那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响起,直到不良人在渭水河畔发现郑二郎的尸身。
  他的怀里,一方丝帕已被河水浸泡得不成样子。
  第97章 丫头
  “他死之后, 我们的线索全断了, ”望着不良人们围着河滩上的尸体, 刘华闷声道。
  今年第一桩悬案乃是宜春县主之死,虽说宜春县主的丫鬟已认罪,但幕后主使犹藏于暗中。第二桩则是卢绚托付给他,看似毫无破绽的张郎君芙蓉园落水一案, 隐隐与崔清前夫李郎和同坊三名舞娘的死扯上关系。
  而这第三桩若还不能破, 且不提上司的愤怒,就连刘华自己都无颜面对无辜死去的受害者。
  “从郑二郎口鼻无泥沙可推断, 他死后被人抛尸,”仵作拱手道,“因着河水冲刷, 难以分辨死亡的时间。”
  “十三娘跟我说过, 前日郑二郎跟踪于她, ”卢绚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道。
  刘华在岸边踱来踱去,“他是被谋杀的, 看来灭门案的凶嫌不是他,或许他知道些什么,唉, 可惜,可惜。”
  “尸身未缚有石块,肯定是从上游漂来,”刘华又道。
  上游人家何止百千,何况人死了超过一天, 哪个凶手会那么蠢还留着杀人现场。
  眼看此案又钻入死胡同,河岸边一不良人奔来报,“死者怀里发现一方丝帕,帕上血迹留字犹存。”
  刘华忙让他拿来,展开一看,血迹虽有残缺,却仍能看出一个大大的“袁”字,但卢绚第一眼所看到的,是刺于右上角的“崔”。
  “果然与袁大脱不了关系!”刘华气得一甩袖子,“没准这火就是袁大放的!”
  袁大死于纵火当日,袁大的婆娘在牢中触柱而亡,两者皆不可能飞到后日去杀郑二郎,这帕子上的袁字值得推敲。
  但卢绚无甚心思琢磨,他紧紧盯着那个崔字,有些头痛。
  那日在郑府宴席,他竟忘了这方帕子,原本以为郑二郎出了一个大丑,这丝帕绝对不会留,却没想到他不仅留了,还一直留到死后,此乃重要的证物,若当堂拿出,对崔清而言绝非好事。
  “你问我可否拆了那个崔字?”刘华皱眉,望了一圈河滩上的人们,叹道,“你卢七有所求,难道我还能不允吗?”
  “崔”字是被绣在帕子上的,只需用剪子挑起几缕绣线,便可从帕子上拆掉这个字。
  得了刘华一言,卢绚放下心来,思索郑二郎所书的“袁”是何意。
  他想起了崔清曾说过的那些失踪的奴婢。
  当下,刘华兵分二路,一路去查袁大的营生,一路调查郑府当日在外未遭殃的仆人,短短一日,各处的口供汇集刘华案头。
  街坊皆道刘华擅偷,爱赌,调戏妇女,总之小错不断,大错却少得很,他们的收入主要来源于袁大的婆娘,她是个人牙,调|教丫头很有一手。
  “我见过几面,教得极好,”邻居的供词道,“就像大户人家出来的一样。”
  大户人家自有家生子,很少在外买丫头,她教得那么好,却是卖给谁?
  “这个,她倒是从未说过,”口供上并没有写,“瞒得极紧,不露一丝口风。”
  这些奴婢的去处,与郑府的灭门案,到底有何关系呢?
  第98章 村子
  天朗气清, 老汉胡三在院子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秋叶, 光秃秃的扫帚扫过, 刮走薄薄的叶子,扬起一小撮黄土灰尘。
  扫了一会儿,他扯出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额上的虚汗,突然听到马蹄声远远传来, 他的小院临近村子口, 那马蹄声慢了下来,等他抬头一看, 却见一辆双轮马车停在路边,马车夫站到一旁,从车里头钻出两个娘子来, 皆戴帷帽, 着胡装。
  马车还未停稳, 又见后边窜出匹神骏的白马来,马上端端正正坐着个郎君, 迎着阳光看去,仿佛神仙中人。
  那郎君自然是卢七郎卢绚,刘华追查到袁大婆娘经常到城外村子里采买丫头, 最近在大喜村逗留过一阵子,本想派个不良人来调查,但卢绚不愿弄丢这个线索,便想着亲自过来一趟。
  至于崔清,她本就在家里呆得不耐烦, 听说此事哪里坐得住,加上两家已经定下婚约,算得上是未婚夫妻,崔父也只叮嘱几句,放她出门散散心。
  大喜村距长安不过一天往返的距离,只是村子的路不太好走,崔清在笼子一样的车里闷了一早上,本就不结实的身子骨都要被颠散了,好不容易到了地头,自然要出来透透气。
  尘土飞扬,混合马匹特有的臊臭味让崔清不适地皱了皱眉,帷帽垂下的黑纱遮住了大半视线,显得一切如雾里看花般朦朦胧胧。
  她视线一转,卢绚已上前寻那老汉问话,崔清向前几步,装作不在意般偷听他们的话。
  然而……老汉的话里乡音浓厚,她压根听不懂,望了眼认真交谈的卢绚,她放弃了偷听的打算。
  这年头的村里人,大抵都没学过官话。
  但是弹幕里的西安人却热泪盈眶,[这话,和我们的的方言很像啊。][我居然能听懂个一小半。]
  [有点像粤语。]
  古长安话历经悠久的岁月后散落四方,有的听起来好似粤语,有的又与西安方言相符,好在她的观众不少,你一句我一句,竟也能拼出个七七八八。
  [大概意思好像在说你们是夫妻,来这里散散心,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买回去当丫头。]崔清一怔,难怪出门前他特地嘱咐自己不要坐有标记的马车,一些贵重的钗镮也摘了下来,原来一开始就打定这个主意了吗?
  一旁的黄鹂颇有些气鼓鼓地,转头小声道,“娘子,他……他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崔清捏了她的手一下,正巧对上卢绚转过来的视线,他好似听到黄鹂的话般,笑得眼睛弯弯——不得不说,平时卢绚还是挺高冷不爱说话的,这样一笑,还真让人……
  尽管有薄纱遮面,她还是不自在地转过眼去,直到又听两人说话,老汉往村子里让,一边走在前头带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马车夫——卢绚的小厮给他塞了点碎银子,他更加合不拢嘴,口中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抛出来,直到崔清从翻译的弹幕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字眼。
  [我好像听到袁大娘这个名字了,水友们听听,是不是?][我听出来了!]
  [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挺像的。]
  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
  第99章 大喜村
  就在崔清半懂不懂地跟着卢绚往里走时, 岔路小道跑出个半大小子, 口中嚷嚷着什么, 她没听懂,却见老汉着急地迎上去,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便要离开。
  崔清心里一动, 朝卢绚望去。
  “他说, ”卢绚微微皱眉,轻声翻译, “赖老叔的婆娘上吊了,还好及时救回来。”
  “我们去瞧瞧?”崔清问,这个“赖”字相当有吸引力。
  于是, 他两光明正大地跟在老汉身后, 朝村子深处走去。
  古代农村的路不好走, 穿着薄底鞋子的崔清时不时被泥路上的石头硌一脚,只恨自己没把运动鞋发明出来, 看着前面走得飞快的老汉小子心里颇为着急。卢绚见状刻意放慢脚步,给小厮清明递一个眼神,清明自动跟了上去。
  “我连累你了, ”崔清咬了咬下唇,心一横道。
  卢绚似乎被她逗笑一样,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瞥见旁边的黄鹂又自然地放下,“傻娘子。”
  这三个字好像在他舌尖上绕了一圈才依依不舍地吐露出来, 崔清倒是没什么反应,黄鹂反而脸红了。
  等他们慢慢走到人声喧哗之处,崔清的脚已经不是自己的脚了,来这里那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走这样的小路。清明见着两人,脚下踩着轮子似的麻溜地滚回来,“郎君,那赖老汉的婆娘被救下来了,可惜扯着嗓子,说不了话。”他眼镜骨碌碌往左右转了一圈,凑近些道,“瞧着是个清秀的。”
  这话让崔清吃了一惊。
  他们来大喜村,是打听到赖大的婆娘在外采买过丫头,现在一看,莫非还做着往外卖的生意?
  茅草屋门口七八个村里人聚在一起,穿着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粗衣裳,一层叠着一层的汗臭味飘过来,还有人捉着头发里腋下的虱子扔嘴里吃,黄鹂看得几欲作呕。
  [妈呀好脏!]屏幕后面的观众都受不了了,[能把镜头挪开一点吗!][我快吐了!没见过那么恶心的画面!][瞧他们这样子,虱子好吃吗?]
  卢绚的眉头紧紧皱起,显然忍耐快到了极限,他斜了一眼小厮,清明清了清嗓子,朝村民们大声说着一口方言。
  那些村民鼓噪起来,崔清心下不安,朝卢绚靠过去,拽住他的袖子,却被一手握住,他还装无事般面不改色,就连离崔清极近的黄鹂都被他瞒过去了。
  不知清明说了什么,村民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崔清顿觉空气清新了许多,在场只余那引路老汉与“赖老叔”两人,卢绚松开她的手,往茅草屋里钻去。
  崔清抛开心头的那一点点绮念,只在木板门外往里望去。
  方形的阳光刻在泥土地上,迎面扑来一股腐朽的气息,好像屋里很久未曾通风,茅草屋一侧,及小腿的稻草里躺着个人,十七八岁大小,瘦得好似骨头架子上粘了一层薄薄的肉,只那张不见天日显得白皙的脸蛋与外头的村民们格格不入。
  她时不时咳嗽一声,崔清总忍不住担心她会这么咳死。
  “她是你娘子?”卢绚用官话问。
  赖老叔还没说啥,那稻草堆里的女孩连连摇着她细嫩的脖子,往更深处缩去。
  作者有话要说:坑是不可能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坑的
  第100章 林妈妈
  “你是哪家的?”小厮清明在卢绚的威压下拖着步子上前问道。
  赖老叔陪笑着正要说什么, 却被卢绚拦下, 似笑非笑般道, “黄泉,带这位老叔去外面逛逛。”
  不知从哪闪出个高大壮的汉子,将赖老叔直接提溜了出去,走之前还道, “郎君, 外头有几个不怀好意之人,吾等皆一一拿下了。”
  稻草里的娘子抖了一下, 一双大得吓人的眼睛望向卢绚,好似在评估着什么——她看起来委实不像村里的人。
  “原来你还带了人,”崔清目送汉子离去, 失笑道, “我就说你怎么独闯虎穴, 也不怕阴沟里翻船。”
  “我自己倒是不打紧,”卢绚看向崔清, 微微一笑道,“只怕伤了娘子,自然要备后手。”
  等支开了外人, 卢绚才蹲在稻草边,摸出个玉佩在稻草堆娘子的眼前一晃,如有实质般,小娘子的双眼射出希望的光芒,她眼睛眨了眨, 竟流出泪来。
  “你是哪家的娘子?”卢绚问。
  陌生娘子蠕动了一下嘴唇,却只能听到“啊啊”的声音,仔细一看,她的嘴里黑洞洞的——舌头被人割掉了。
  “这样吧,我说一件事,你知道就点一下头,”卢绚道,“你是赖家的人?”
  娘子摇摇头。
  “你是郑家的人?”卢绚打量着她的双手,尽管骨瘦如柴,但她的双手没有什么茧子,“你是郑家的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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