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送你花 第20节

  他起身:“我去帮学神,他在处理大鹅。”
  余攀走后,窦桃往施翩身边一挤,双手捧住她的脸仔细看,她僵着一动不敢动。
  施翩:“……你小心点,我的脸很贵。”
  窦桃松开手,无语:“你不睡觉,用再贵的护肤品都没用。”
  施翩换了个姿势,趴着侧对着窦桃。
  以前她们在教室里午睡时,总能从这个角度看到对方,她有那么一点怀念从前的时光。
  她和窦桃关系的转折点,是一个午后。
  午休后的第 一节课是体育课。
  每节体育课都只有她们两人留在教室里,一个因为假肢,一个因为紫外线过敏。
  她们像平时一样,各做各的。
  在窦桃第三次换姿势拿笔的时候,施翩转头看了眼她的手,问:“我给你剪指甲?”
  窦桃一顿,也转头看她。
  施翩随口道:“作为回报,你和余攀替我保密我会说中文的事。”
  “……”
  公主给她剪指甲,说出去谁回信。
  那时候的窦桃,戴着笨拙的假肢,不能操控精细的器械,包括一个简单的指甲钳。
  于是,她没拒绝。
  ……
  窦桃问:“你的睡眠问题,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东川就这样了。”施翩揉揉头发,无奈道,“一开始以为是时差倒不过来,后来发现不是。”
  窦桃:“你们谈过吗?”
  施翩一怔,没说话。
  窦桃认真道:“你说放下了,我相信。但六年不见的人忽然出现,你们中间还没有任何联系,有情绪起伏是正常的。”
  施翩垂下眼:“没什么可谈的。”
  窦桃:“你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可能见面太频繁。”施翩生硬地移开话题,“等这幅画画完,我去凉快的地方住一阵,就当采风。”
  窦桃叹气,终是没多说。
  -
  晚上是鹅肉宴加烧烤。
  露台上搭了个烧烤架,陈寒丘和余攀负责翻烤,施翩和窦桃拎着啤酒吹晚风,偶尔聊聊天。
  “晚上不怎么热。”窦桃感受了一会儿,“过阵子应该就降温了,班长结婚那会儿估计天气不错。”
  施翩:“地方定了吗?”
  窦桃:“定了,女方家里财大气粗,包了个周边的岛结婚。班长就说今年同学聚会顺道在岛上办了,他出钱。”
  施翩感叹:“真好,我也想找个富婆养我。”
  窦桃:“你太贵了,富婆也养不起。”
  施翩撇撇嘴:“那就找个努力的富婆。”
  余攀和陈寒丘也在聊天。
  余攀干活没陈寒丘利索,跟他一起学了不少小妙招,这会儿翻烤着串,等待的时间难熬,他没话找话。
  “学神,我记得高中的班级聚会你也不在。”余攀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我们不是故意不叫你。”
  陈寒丘:“我知道。”
  余攀看向施翩:“当时只有小羽毛不知道。”
  ……
  高二下半学期,学校组织春游。
  爬完山,一群人瘫倒在地,商量着结束去哪里聚个餐。难得热闹一次,熊相国一张嘴说不过几十张,只好跟着去,看着孩子们。
  商量的时候,陈寒丘不在。
  等他回来,他们同时闭口不言,像是没有这件事。
  施翩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她和窦桃躲在阴影里,一个怕人晒着,一个怕假肢晒着。
  施翩托着腮,随口问:“为什么他一回来你们都不说了?不准备叫他啊,他看起来挺受欢迎的。”
  窦桃:“有其他原因。”
  施翩问:“什么?”
  窦桃没说话。
  等下了山,他们坐上校车,一群人趴在车窗前,看陈寒丘和熊相国说他自己回去。
  每一次陈寒丘都是自己先回去。
  所以他们等他先走,再离开,他就不会发现。
  施翩隔着窗户看着阳光下的少年。
  他低着头和老师说话,神情安静,下颚弧度锋利。蓝白的校服干净整洁,裤腿有点短,露出一截冷色的脚踝。
  明明是朝气的配色,穿在他身上是冷的。
  施翩看了几秒,忽而起身下车。
  她走到两人中间,自然道:“熊老师,我自己回去。”
  熊相国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惊喜道:“施同学中文进步很大!发音很标准啊。”
  陈寒丘没看她,转身走了。
  熊相国小声问:“你不和我们去吃饭?”
  施翩点头。
  “那到家给老师打个电话。”他叮嘱。
  施翩应下,小跑着去追陈寒丘。
  他手长脚长,她跑得直喘气,叫了也不理,最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往前走。
  奇怪,他人那么冷,手是热的。
  少年顿住,回头看她。
  深黑色的瞳孔带着凉意。
  施翩不怕他,半仰着脸问他:“你去不去班级聚会?”
  陈寒丘耷拉着眼,看她藏在防护里那双眼睛,灵动而清透。对视两秒,他移开视线道:“不去。”
  “哦,我也不去。”她说。
  “和我无关,松开。”
  施翩和他商量:“我松开,你能走慢点吗?”
  陈寒丘:“干什么?”
  少女干巴巴道:“我不认识路。”
  “……”
  陈寒丘看了眼手腕上的她的手,重复道:“先松开。”
  施翩犹豫两秒,慢吞吞地松开他,动作放得很慢,似乎他步子一块,她又会拽上去。
  她走了几步,发现他慢了下来。
  施翩藏在口罩下的唇翘起来,这人还挺可爱的。
  “你知道他们准备去聚会吧。”她好奇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不叫你,你会难过吗?”
  “不会。”
  施翩低下头,仔细看他的校服。
  所有人里,只有他穿着不合身的校服,衣袖摩擦得起了毛边,裤腿短了一截,是小一号的码,高一时的旧衣服。
  “啊,他们担心你付不起钱,怕你难堪。”施翩恍然大悟,“那你一直都知道,会难过吗?”
  一班小心翼翼保守的秘密就这么被戳破。
  陈寒丘是贫困户,家里母亲病重,每年的贫困生名额都是他。高一时,熊相国和校长商量,为他母亲发起过一场募捐,这件事全校都知道,除了刚转来的施翩。
  少年嗓音平和:“我不在乎。”
  施翩:“哦。你为什么不坐校车回去再回家?”
  “没骑车。这里回家更近,坐地铁少两块钱。”
  “我也坐地铁,一起吧?”
  “……”
  五分钟后,两人踏进同一截车厢。
  周末,车厢里挤满了人。
  施翩钻过人群,站在中间握住杆子,转头寻找少年的影子。他在最角落里,对上她的视线,停顿两秒,走了过来,隔着两个人。
  人多又热,施翩扯了帽子和口罩。
  她往边上看,陈寒丘看起来不像是想和她聊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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