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第九十三章
  自己挖的坑, 自己得管埋。
  自己搬起的石头, 砸脚了也得忍着。
  萧弋到底还是听了杨幺儿的话,一手攥着筷子,毫无食欲地开口道:“给娘娘另备一驾马车。”
  “是……是。”
  春纱僵在了一边, 额上都渗出了冷汗,她的唇都跟着抖了抖, 心下道, 这是出了什么事, 竟然闹得这样厉害?
  从前娘娘时刻都是要跟在皇上身边的,突然分了马车,娘娘岂不是要难过?
  春纱忙扭头去看杨幺儿,却见杨幺儿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到桌边坐下, 拿起筷子与勺子,慢吞吞吃起来, 神情略有放松。
  春纱:“……”
  唉。
  怎么瞎着急的净是她呢?
  等到用完早膳, 众人便纷纷起身跨出门去, 准备上了马车, 往边城去。
  知州就守在一边,躬着身子,等着皇上发话,让他留守此地。他听闻前一日,有两个舞姬进了皇上的屋子,想必皇上是满意的……
  知州正想着呢,突见皇上回过了头, 嗓音微冷地道:“邵知州还在等什么?”
  知州愣了下:“臣,臣……”
  赵公公上前一步,道:“大人莫非不愿往边城去?”
  知州一颗心猛地一跳,忙道:“不不,臣自然是甘愿随皇上左右,为皇上护驾的。”
  赵公公笑了下,道:“大人果真是忠义肝胆之人。”说罢,赵公公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卫,侍卫便立即牵了匹马来。
  “大人请。”侍卫道。
  知州骑虎难下,心里一边暗暗焦灼,不知道那两个舞姬究竟起到了作用没有,一边颤巍巍地爬上了马背。
  这时候皇上又突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冷冷:“知州在丹州几年了?”
  “十、十三年了……”十三年不曾挪过位置,所以知州说来都觉得心酸。
  他以为自己在卖惨,兴许能博得皇上一分同情,谁知晓又听得皇上道:“在丹州十余年,却疏于弓马……难怪木木翰视丹城如无人之境。”
  这句话指责下来,罪名便大了。
  知州两腿一软,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忙匍匐着身子,努力在萧弋跟前做出躬身弯腰的姿态来,道:“这两年此地平和无灾,臣这才、这才显得生疏了些……”
  那厢萧弋突然压低了声音,问赵公公:“娘娘上马车了?”
  “上了。”
  “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萧弋抿了下唇,神色显然更为不悦。
  他便又转头朝那邵知州看过去,淡淡道:“岂不是上不了战场了?”
  萧弋的目光着实太冷,直直往人骨头里刺,知州忙脱口而出:“不不,臣愿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肝脑涂地!”
  侍卫笑了下,便拉着知州的马走到了萧弋的马车边上,道:“知州便再次护卫皇上吧。”
  知州一颗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这是个什么位置?
  敌人射箭,肯定先往这儿射。
  而他就是顶在前头挡箭的那个。
  知州恨不得撕了自己这张嘴。
  刚才胡乱说什么?怂些岂不是更好?
  一面他又忍不住想,皇上为何瞧他不顺眼?送乐伎舞姬不当是一桩好事吗?就连皇后娘娘都应下了啊!
  另一厢的马车内。
  杨幺儿与春纱、莲桂一并坐在了里头,二人伺候着她喝了点热茶,又吃了点葵花子等坚果炒货。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独自与旁人坐在马车之中了。
  杨幺儿放下手中捧着的杯子,自个儿仰躺下去。
  没了皇上,宽又大。
  杨幺儿抻直了胳膊腿儿。
  觉得这样真是极好的。
  待躺了一会儿,她突地出声问:“舞姬呢?”
  莲桂一愣,道:“娘娘要宣见她们?”
  杨幺儿想了想:“一个吧。”
  莲桂笑着问:“娘娘是要瞧她们跳舞吗?”
  “唔。”
  莲桂便立即跳下了马车去。
  这时候才刚刚启程,行路慢,莲桂没一会儿便带了个舞姬过来。那舞姬并非昨日在房里的那两个之一,但她却听另外两个说了发生的事,心下正忐忑不安,只当皇后怕是要将她宣去砍头了。
  远远的,萧弋见着了这样一幕。
  他看着舞姬一提色彩艳丽的裙摆,躬身钻进了马车里。
  萧弋差点气个倒仰。
  这让幺儿觉得不痛快的是舞姬,也是他。
  于是他不得同她合床而睡,如今连搭乘同一驾马车也不成……
  可那舞姬倒好,反还得了入她马车的机会。
  这是什么道理?
  见皇上始终盯着后头的马车,赵公公不由轻咳一声,道:“皇上若是惦念娘娘,不若奴婢这就去将娘娘请过来……”
  萧弋抿了下唇,淡淡道:“不成,朕同她说了,她说什么,朕便做什么。若是这样,岂不违反了朕前头的话?她心思单纯,日后在她跟前,朕便没有信誉可言了。”
  赵公公并不知道个中发生了什么事,待听见萧弋口中那句“她说什么,朕便做什么”时,一颗心还是猛地往上窜了窜,惊讶至极!
  待压下了心头的惊讶,赵公公方才又接着道:“若是奴婢去请,那便是奴婢的意思,又怎么是皇上的意思呢?”
  萧弋这才抬眸看了看赵公公,半晌,他显得冷漠疏离的眼眸里浮现了一丝笑意,他道:“公公真是朕的左膀右臂。”
  赵公公听了这话,当即笑得嘴都咧开了。
  他道:“那奴婢这便去了。”
  “去罢。”
  赵公公往后走去。
  萧弋坐在马车内,想了想,便先从隔板底下抽出了手炉,又抽出了食盒,还有一壶果酒。
  她喜好果酒的味道,只是实在不经醉,因而萧弋并不常允许她喝。
  这会儿拿出来,她该是会高兴罢?
  做完这些,萧弋又取出靠枕、毯子等物,铺好,便只等着杨幺儿软绵绵地靠上来、窝进去。
  吃吃喝喝,睡一会儿,她定然喜欢。
  ……
  这厢,杨幺儿在仔细打量面前的舞姬。
  她抬手勾了勾人家腰间挂着的珠穗,一松手,珠子碰撞,叮里当啷地响了起来,清脆悦耳。
  舞姬怕极了,瑟瑟发抖。
  待见到了杨幺儿伸过去的手,她方才敢大着胆子抬头瞧了瞧杨幺儿。
  “这是?”杨幺儿盯着她问。
  她的眸光实在澄澈又漂亮,舞姬都禁不住脸红了下,道:“回娘娘的话,将这个串在腰间,跳舞的时候,更动听些,珠子扬摆起来,模样也好看,好似玉石迸溅一般。”
  杨幺儿盯住了她的腰:“这里?”
  舞姬道:“回娘娘的话,做舞姬的大都腰肢柔软,便是要露出来,才更能衬得好看……”
  杨幺儿便想到了那日的舞姬,腰间一截雪白,肚皮上还缀了一点宝石。
  她一回想便觉得扎眼。
  她问:“此物,你还有?”
  舞姬愣了下,道:“有,自是有的。娘娘要?”
  “唔。”
  舞姬便立即躬身叩道:“奴家这就去取给娘娘……”
  说罢,舞姬手脚并用地爬下了马车。
  而这时候,赵公公也正来到了马车边,他笑着道:“娘娘,是奴婢。”
  杨幺儿没吱声。
  春纱倒是急得很。
  唯有莲桂瞧得分明,因而并不出声,眉间也不见焦灼。
  赵公公道:“这个马车小,里头待着又凉,还是请娘娘移步,与皇上共乘。”
  杨幺儿连帘子都不掀,隔着一道门帘,她的声音还有一些嗡气,她道:“不小。皇上大,与他一处,才小。”
  言下之意,便是嫌弃萧弋手长腿长,更占地方,与这样大型的皇上搁一块儿,那空间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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