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不成想,陛下也喜欢。
  周恒回来一进屋,见姜漓扭着腰肢,倚在案前,姿态甚是婀娜。
  姜漓大抵没料到周恒回来的如此快,闻到动静匆匆转身,不料手肘又碰了那香炉,慌慌张张一阵,周恒已抬步走到了跟前。
  “陛下。”姜漓摆正了那香炉子抬头,清清淡淡的面儿上,嫣然一笑,有几丝仓促,却犹如明珠生辉,亮人眼。
  “嗯。”周恒立在她跟前,视线从她肩头穿过,案上不过就一本书。
  “喜欢?”周恒问她。
  姜漓摇了摇头,“臣妾闲得慌。”
  周恒拿过那书,握住她手,牵她去往软塌坐下,便递到了她手里,“看一会儿。”
  姜漓识字。
  只是那通篇密密麻麻的字迹入眼,堪比清师傅的药书,翻了两页,也没记住个什么来。
  模样却是端得认真。
  软塌间隔了个小几,两人各坐一方看书,香炉里的屡屡青烟袅绕,淡淡幽香索饶入鼻,耳畔只有偶尔翻动的书页声。
  竟有了那淡淡岁月,静怡安然的味道。
  午膳前,恬静被打断。
  太上皇后又差王嬷嬷来了一趟,要周恒过去太上皇后那用膳,这回依旧没提姜婕妤的名字。
  王嬷嬷一走,高沾回头望了一眼那屋里,摇了摇头,早晨安排的逛园子,太上皇后领了娴贵妃去,陛下见了调头就走,这回传膳,未免就能如意。
  高沾小心谨慎的进来,还未禀报,便见周恒搁了手里的书,先吩咐道,“备辆马车。”
  高沾一愣,“陛下,太上皇后传膳......”
  “今日你留在南苑陪太上皇后,不用跟着朕。”
  “陛下......”
  “取朕的常服来。”
  高沾从始至终,就没说完过一句话。
  **
  姜漓起初来行宫,也没想过能出去,周恒临时唤她去乾武殿候着,政务一忙完,就拽着她上了马车。
  上了车姜漓才听他说,“去行宫住几日。”
  如今姜漓人在马车上了,周恒仍是没告诉她,要去哪儿。
  姜漓在周恒身侧坐得端正。
  此时那太阳从帘子里透进来,泛着微红的光,似是从指头缝里瞧出的那般嫩红,竟让人瞧得痴醉。
  从行宫出来,起初的路径僻静,闻不到人潮声,马车渐行渐远,虽瞧不见外面的光景,却隐隐有了嘈杂声。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
  姜漓手指头攥住袖边,心口竟是“咚咚”地跳了起来。
  马车外的光线忽地一阵忽暗忽明,嫩红的太阳光线被几团匆匆略过的阴影遮挡而过,随后,姜漓听到了摊贩的叫卖声。
  姜漓错愕,侧目去看周恒。
  周恒这才握住了她的手道,“今日朕清闲,带你逛长安。”
  那一握,只觉她指尖冰凉。
  马车停稳,周恒先下车,回头轻轻一带,姜漓的身子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今日周恒微服。
  王钊跟着。
  周恒没走偏僻之地,从长安最繁忙的街头走到街尾。
  掌心里的那只的手,从起初的紧绷,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周恒旁的没买。
  路过包子铺时,周恒让摊贩包上一个,拿在手里,牵着姜漓往前走。
  路过面铺摊子,周恒又领着姜漓进来,热腾腾的面条,一碗一碗地端上来,摆在姜漓面前。
  王钊跟着身后,闹不明白。
  走过几处后,便见姜主子落了泪。
  那豆大的泪珠子挂在脸上,周恒将手里的钱袋子尽数交到她手上,“你的。”
  姜漓的眼泪还是没止住。
  周恒才起身,走到她跟前,轻声道,“朕在。”
  姜漓将头埋在他的胳膊间,偎了一阵,从面铺子出来后,姜漓便一直攥住他的胳膊没放。
  王钊跟在身后,一声不吭。
  两人一路从人群里穿梭,到了长安河边,才停了脚步。
  此时艳阳高照,河风拂面。
  她站在了长安城。
  站在了太阳底下。
  清师傅说,“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有充足的阳光照在你身上,还有热闹的人潮声替你驱赶黑暗。”
  她的身旁是天底下最大的主子,身后有暗卫相护。
  不用担心被人追逐,不用担心风餐露宿。
  走过了那段颠簸流离的日子,她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去活。
  她是罪臣之女,能偷得一点福泽,便是一点。
  **
  天色黄昏时,两人才回到南苑。
  周恒先去了太上皇后那请安。
  姜漓被王钊送回屋里,沐浴更衣完,又开始蹲在案前焚香。
  周恒回来的有些晚。
  白日周恒和姜漓离开后不久,韩焦便来了行宫,等周恒一到,太上皇后便让人传膳,娴贵妃不在,席间就三人。
  用完膳周恒回屋,韩焦起身送了他一段。
  出了太上皇后的院子,韩焦才跟在周恒身后低声道,“姑母已经在查姜家。”
  姜家经不起查。
  姜老爷哪有什么外室,当初韩国公答应了清师傅保人,便托了信得过的姜观痕去接人,且过继在了姜家的名下,冠了姜家的姓。
  之后的路也安排好了,韩国公府与其定亲。
  若没有意外,姜漓便会嫁给韩焦,一辈子呆在国公府,不会进宫见到皇上,也不会被太上皇后察觉。
  谁料,被姜夫人一招换人,将韩家的所有计谋都给毁了。
  然这些事皆是韩家暗里在操作,周恒并不知情。
  且韩焦分明知道周恒这两年来一直在寻人,却欺瞒不报,这会子问上周恒,周恒还能有什么好话,回头反呛道,“要朕来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韩焦愣了一瞬。
  脚步紧跟,着急地道,“陛下知道臣担心的是何事。”
  姑母再这么查下去,阿漓的身份定不保。
  “陛下回来的当晚,久财崖便没留下一个活口,林常青一刀子自我了结,陛下以为若是姑母知道了阿漓是林常青的弟子,她还会留活口吗。”
  韩焦跟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说完,周恒也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又如何。”
  韩焦立在那,脚步没再跟上。
  周恒走了几步了,韩焦才冲着他的背影道,“那阿漓呢,若是她知道了林常青的死因,陛下又该如何解释。”
  周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管好你自己,朕的人不用你操心。”
  行宫外的一排暗黄灯盏,延绵直伸。
  周恒的身影,从那一排灯盏下缓缓穿梭而过,落了一身夜色,回到屋里时,姜漓正歪在案前,巴掌撑着脑袋,面上的睡意尽显。
  见周恒回来,姜漓起身,替他备了沐浴的衣物。
  周恒接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困了就先睡。”
  “好。”姜漓点头。
  周恒沐浴完出来,却见她坐在床沿上候着,神色比适才瞧着要精神些。
  “陛下还要看书吗。”姜漓主动问他。
  周恒点了头,“嗯。”
  姜漓将他今日还未瞧完的那本书,拿来递到了他手上。
  周恒落座后,姜漓轻轻地趴在他身旁,不出声也没打算离开。
  周恒侧目,姜漓便对其笑了笑,“臣妾不出声,就想陪会儿陛下。”
  周恒又才将目光挪回到了书页。
  半晌那袍子角,突地被一扯,周恒出声道,“别动。”
  不过安静了一会,周恒的背上又是一阵酥痒,周恒终是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唤了声,“阿漓。”
  姜漓乖乖地缩了回去。
  这回手上倒是老实了,却将自个儿往前挪了挪,侧脸轻轻地挨在了他的手臂上,干脆同他说起了话,“陛下,臣妾想问陛下一件事。”
  周恒继续翻书页,“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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