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摇摆
在距离拐弯只有30米的时候。
严闯站住了。
他也从地上捡起来了一块石头。
然后一下子就砸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顿时鲜血就流了下来。
然后严闯捂着头,从原路又回去了。
我有些佩服。
演戏演全套。
回去就可以说被我们跑了,是因为他遇到了袭击。
严闯这才是真正的演员啊。
同时这也是一个真正的狠人。
对自己够狠。
同时这样的人,当然是对别人更狠。
……
“行了,我们走吧。”我扔掉了手里的砖头,对温绍年说。
温绍年点点头。
我们一起走出了胡同。
从这里要回省城。
还要先回那个小城。
从小城坐火车回去。
镇上到小城,只有中巴车。
但我和温绍年,现在当然不能去汽车站。
我想,知道了温绍年跑了,张大师等人一定会来追的。
而汽车站,则是他们一定会重点关注的地方。
这一点,温绍年也想到了。
“我们在路上搭顺风车走吧。”温绍年提出了意见。
这当然是一个好主意。
但却不是我认为最好的主意。
搭顺风车,可能顺利,也可能被拒绝。
并且万一遇到不安好心的司机了呢?
所以求人不如求己。
搭乘别人的车,不如自己有车。
那怎么才能自己有车呢?
现在只能选择偷车。
偷别人的车当然是不对的。
但偷骗子的车却是没问题的。
事实上,我现在要偷的,就是张大师的车。
那辆被他租来的悍马车。
我已经注意到了。
车就停在纺织厂的门口树下面。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他们绝对想不到,我和温绍年跑了之后,还敢回来吧?
这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
我和温绍年回到了纺织厂的附近。
躲在了一个隐蔽角落。
果然看到,张大师等人,正急急忙忙地从厂子里面跑了出来。
上了那辆送我们来的中巴车。
火急火燎往镇里面奔去。
连头上包着纱布的严闯也在里面。
等他们走远。
我和温绍年这才来到了那辆悍马车的前面。
“你的计划是不错,但这车锁着呢?这种锁是电子中控锁,很难破坏的。除非用笔记本电脑破解远程控制程序,我对电脑确实有些研究,但并不算太精通,现在身边也没有笔记本电脑啊,甚至连智能手机都没有……”温绍年皱着眉头,在提供如何开车锁的建议。
只是--
只是好啰嗦。
我从兜里面拿出了一把车钥匙。
“用钥匙开不好么?”
“你怎么会有车钥匙?”温绍年震惊了。
“当然是从车主身上弄的。”
我笑眯眯地回答。
之前出门的时候,我为什么忽然对张大师又煽情、又感激的?
说那么肉麻的话。
一会儿说温绍年会拉很多有钱人进来。
一会儿又要他当主婚人。
就是分散他的注意力。
然后我故意挽着张大师的胳膊,看似亲密无间。
其实我只是在趁机偷张大师身上的车钥匙。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比第一次在公交车上偷钱包陷害金兰时,更加驾轻就熟。
技术更加出色。
张大师毫无知觉。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隔行如隔山。
术业有专攻。
张大师这伙人是专业行骗的。
在骗人这方面是专家。
但在防备扒手方面,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那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终于把温绍年给忽悠上钩了。
以后都是数不清的真金白银。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偷偷伸出的小手……
在温绍年的目瞪口呆下。
我打开了车门,上了驾驶的座位。
“还愣着做什么?舍不得陈丹?不想走了?那你在这吧。”我扭脸问。
温绍年这才回过神来。
“走,当然走……”
温绍年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他知道我会开车,已经考出了驾照。
但还是第一次坐我开的车。
我踩着油门。
悍马车发出强劲的低吼,然后冲着大道跑了过去。
刚开出去一段路。
就远远地看到骗子集团的那辆中巴车,又往回开了过来。
开得很急。
我想,应该是这位张大师发现车钥匙丢了吧?
算你还机警。
但你还是晚了一步。
于是我们两辆车在马路上,就这么相遇了。
“滴滴滴!”
中巴车冲着我们的车在猛烈地按着喇叭。
看意思是在让我们停车。
我甚至能看到车窗内,那个张大师扭曲的脸。
停车?
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不但没有停车,还加快了车速。
显然就是你们要阻拦我,咱们就撞一下试试的架势。
反正我现在开的是悍马。
对面是一个中巴。
连牌照都没有的破车。
应该是我们的车更结实吧?
再加上,这又不是我们的车。
真撞烂了,我也不心疼。
当然,我也很清楚。
对面这些骗子是不敢和我们对撞的。
这就是骗子与强盗的区别。
……
骗子和强盗,都是为了钱。
都是可以为了求财不择手段。
但强盗的方式简单粗暴,都是一群亡命徒。
因此与强盗玩命,是很不明智的。
但骗子往往都更加小心。
他们爱钱,也更爱惜自己的命。
所以他们犯罪,都愿意选择那种玩套路的方式,不愿意鱼死网破、图穷匕见。
……
果然,看我的悍马车一往无前地冲了上去。
对面车里的张大师急忙挥舞着手臂。
看样子是告诉司机赶紧躲开。
其实不用张大师吩咐,那司机早就开始猛打方向盘了。
他就是一个跑腿的。
分钱没有张大师等人分的多。
自然就更不愿意一起拼命了。
于是中巴车猛然来了一个急转弯。
因为车速太快。
收不住。
居然一下子撞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上。
然后不动了。
中巴车的车门打开。
张大师等人鼻青脸肿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有的脸上都带了血。
跳着脚地冲着我们的车破口大骂。
在经过他们的时候。
我甚至能听到张大师在喊:“乔欢喜,你这个骗子!”
哈哈哈。
居然被一个大骗子指责是骗子?
我居然有一种很有成就的感觉。
我打开窗户,让风吹动我的长发。
我打开车载音乐。
让歌声带我们一路前行。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的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当你低头的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蓝莲花
在这一刻,我不想过去,不想未来。
甚至都不想现在。
在会开车之前,我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兜风。
现在我懂了。
开车兜风。
确实能改变人的心情。
让你仿佛放飞了自己。
人,总是会被现实世界伤害得伤痕累累。
会感到疲惫、烦恼,甚至是痛苦。
但你没办法去改变这个世界。
你无法去逃离。
那么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换一个心情。
虽然我无法改变世界。
但最好也不要让世界改变我。
……
到了城里,我直接把温绍年送到了火车站。
“你自己买票回去吧,虽然你的身份证还被扣在那些人的手里,但我想买票这事难不住你。”我对温绍年说。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么?”温绍年显得很意外。
“不,我不和你一起回去,因为我们不是同路人。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我还开了一句玩笑。
这真的是玩笑。
因为我没有家。
我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亲妈。
在这尘世间。
我一个人身若浮萍。
形单影只。
孤苦伶仃。
无依无靠。
没有几个人关心我从哪里来。
也没有几个人在乎我要往哪里去。
没人对我负责。
我也不用对别人负责。
这样当然很洒脱。
但也很孤独。
说完,我直接关上了车门,一踩油门,直接开车走了。
不给温绍年有再说话的机会。
不是我不想听他说话。
而是我怕我会动摇。
……
我不和温绍年一起离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我真的有事情还没有办完。
金兰还在巡捕房里面关着呢。
我不能只想着温绍年,不再管金兰了。
这一次,我打给那个女巡捕的时候,终于打通了。
在电话里面,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女巡捕很重视。
很快就开车来了。
下了车,又仔细问了我在传肖窝点的事情。
我再说了一遍。
“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们会重视的。”女巡捕告诉我。
“那金兰什么时候出来?”我问。
“这个你还要等等,因为我们还要调查,毕竟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女巡捕对我说。
我只能回去等消息。
……
我回到了之前租住的那个旅店。
晚上吃完饭,一个人百无聊赖。
在路上闲逛。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广场。
广场上还是很热闹的。
打太极拳的老头。
跳广场舞的老太太。
跑来跑去的小孩。
卖东西的小商小贩。
以及在小树林里面,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情侣。
生活得平静又踏实。
我很羡慕这样的生活。
自在。
安逸。
没有大富大贵。
但可以细水长流。
我置身在这样一个热闹又陌生的环境。
周围的一切喧嚣把我包围。
把我融入其中。
让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快乐。
但又清晰地知道。
其实这些都与我无关。
因为心情的孤寂。
所以便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忽然间。
天上下起了小雨。
稀稀拉拉。
淅淅沥沥。
天不冷。
雨不大。
不影响人们的出行。
更不影响人们的兴致。
有的人打起了小伞。
红的,黄的,绿的。
像是一朵朵雨后萌发,五颜六色的小蘑菇。
有的人干脆就走在这烟雨朦胧的雨中。
冒着细雨,惬意前行。
小雨,带给人的不是烦闷。
而是一种清新的快乐。
广场的角落。
有一个长发披肩,长得很秀气的女孩子。
正在弹琴唱歌。
长得很文艺。
唱得也很文艺。
也很应景。
下雨天了怎么办
我好想你
不敢打给你
我找不到原因
为什么失眠的声音
变得好熟悉
沉默的场景
做你的代替
陪我等雨停
期待让人越来越沉溺
谁和我一样
等不到他的谁
爱上你我总在学会
寂寞的滋味
一个人撑伞
一个人擦泪
一个人好累
怎样的雨
怎样的夜
怎样的我能让你更想念
雨要多大
天要多黑
才能够有你的体贴
其实没有我你分不清那些差别
结局还能多明显
别说你会难过
别说你想改变
被爱的人不用道歉
期待让人越来越疲惫
谁和我一样
等不到他的谁
……
曾经我很喜欢雨天。
因为在乡下,只有在雨天,我才可以休息。
才可以不用出去干活。
才可以在家偷懒一次。
但自从那次后,我开始讨厌雨天。
不愿意看到下雨。
因为我的心一直在下雨。
哪怕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但我的心一直是那么的阴暗潮湿。
所以就不要再让外面的雨来刺激我了。
我的情绪已经很低落。
我不想听这么伤春悲秋的歌曲。
不想听这种为情所伤的旋律。
……
女孩的歌,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
大家都在静静地听着。
直到我走了过去。
我拍了一下那唱歌姑娘的肩膀。
“姑娘,能换首歌么?”
姑娘一愣。
警惕地回头。
见到我不是一个过来找事的地痞流氓,而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时,这才放下了心。
“可以啊。”
“我唱,你给我伴奏可以么?”我问。
“一般的歌都没问题,这样你起个头吧,什么歌?”姑娘的脾气很好。
“《一起摇摆》!”
我大声报出了歌名。
然后我大声唱了起来。
给我你的手和你的腰肢
让我们融化在这节奏里
不要在意昨日的忧伤片段
不要理会那些未曾兑现的承诺
让我们一起摇摆
一起摇摆
忘记所有伤痛来一起摇摆
我唱的声音很大。
这是一首很欢快,很能带动现场气氛的歌。
与刚才女孩唱的那首完全不同。
……
我喜欢听歌。
因为我觉得,写歌的人都好厉害。
可以用几句话,几行旋律,就把写进尘世间痴男怨女的爱恨情仇。
初听不知曲中意。
再听已是曲中人。
让你觉得,每一句歌词,说的都是你自己。
唱歌的人也都好厉害。
可以用自己的歌声,温暖、慰藉无数人的心灵。
……
后来,我开始学唱歌。
就是跟着手机瞎练的。
自我感觉唱的还不错。
但当众唱歌,还是第一次。
但我觉得当众唱歌并不难。
不在于你有没有唱功。
只要脸皮够厚就可以了。
我选择这首《一起摇摆》,除了因为它够简单,够奔放,可以让人忘却心中的烦恼外。
还因为我想起了昨晚上。
我和温绍年一起摇床的场景。
很搞笑。
很离谱。
很不正经。
也很辛酸。
明天会发生什么谁能知道
所以此刻让我们尽情地一起摇摆
忘掉防晒霜忘掉付税单
忘掉去年夏天糟糕的爱
忘掉玫瑰金忘掉裘皮裙
忘掉那些酒醉的甜蜜谎言
让我们一起摇摆
一起摇摆
忘记所有烦恼来一起摇摆
我的歌声很大。
我甚至还边跳边唱了起来。
我当然不会跳舞。
就是瞎蹦。
披头散发的蹦。
神经兮兮的蹦。
随心所欲的蹦。
像是触电一样的蹦。
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
打太极拳的老头不打了。
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不跳了。
孩子们不跑了。
小商小贩们不叫了。
那些在小树林里面正眉目传情的情侣们,也暂时忘记了互相的试探。
“这丫头干嘛的啊?怎么疯疯癫癫的。”
“肯定是有高兴的事吧,你看那蹦的。”
“我看差不多,中彩票了?”
“我说老姐姐啊。”
“什么事啊?大妹子。”
“咱也不能整天就跳最炫民族风和小苹果啊?我听这个曲子也不错,接下来广场舞大赛就跳这个吧。”
“听着是怪喜庆的,但我们老胳膊老腿的,能不能蹦的动啊?”
“没事,咱姐妹们在广场上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就没有我们搞不定的动作。”
“这动作难不难啊?我看那姑娘怎么跳的哪拍和哪拍都不一样啊?根本抓不住点啊。”
“这有什么抓不住的?就按照抽风那么样的跳。”
“嘻嘻,我们要是这么跳的话,肯定会吸引更多老头了。”
“我呸!你这个老不正经的!”
我不理会周围人的议论。
继续开始我的连唱带跳。
昨日的欢愉成明天的惆怅
不如此刻让我们尽情地一起摇摆
不要再期盼不会回来的人
不要再等待无法实现的事情
回想那所有的漫漫长夜
你是否领悟默默流入心底的泪水
让我们一起摇摆一起摇摆
我很投入。
这投入的情绪,带动了周围的人。
于是真的有几个年轻人开始围着我跳了起来。
加入了我的节奏。
给我伴奏的女孩,也改变了之前的温婉。
边谈边跳了起来。
甚至有几个老太太也在一边,跟着扭起了屁股。
于是,这个本来很舒缓的广场,变成了一个喧闹的夜场。
雨忽然大了起来。
甚至还有电闪雷鸣。
大家不再摇摆。
开始纷纷抱头鼠窜,四处避雨。
老太太在跑之前,不忘记带走跳广场舞时的手提音箱。
老头一边跑,一边问身边过去的老太太:“李姐啊,一起打麻将不?”
小商小贩忙不迭地收拾各自的商品。
小孩们这时候都开始疯跑着回家。
那个伴奏的女孩,终于也躲到了公交站台下面避雨。
但我没跑。
在雨中。
在风中。
我还在继续摇摆。
我还可以更摇摆。
我还可以更high。
更洒脱。
更自由。
更无拘无束。
更随心所欲。
忘记所有伤痛来一起摇摆
明天会发生什么谁能知道
所以此刻让我们尽情地一起摇摆
我后来不唱了。
光是在大雨中歇斯底里、手舞足蹈。
其实下雨天也有好处。
比如当你的脸上都是雨水的时候。
别人就看不到你的眼泪。
“那女人是不是疯子啊?”
“这得中多大的奖才这么高兴啊?”
“这个拍子,我可真是跟不上了。”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